他有理由開心。月旦評可是漢末最牛逼的沙龍,是許劭賴以成名的傑作,無人不曉。但是有幾個人真正追究過這種學問究竟靠不靠譜?他這一輩子去過最遠的地方大概就是洛陽,平時連汝南郡都很少出去,憑什麼去品評人物?相面的還要看到人呢,他連人都沒見過,就憑道聽途說的幾件事就能品評人物德行?
你真有這本事,老子就坐在你對面,你怎麼沒看出來老子是穿越者?
當然不能說人倫品鑑全靠猜,那麼多名士評價人物,唯獨許劭的月旦評聞名天下,說明許劭還是有過人目光的,至少不那麼離譜。但要說這學問有多高明,恐怕也不見得。說得難聽點,也就和算命差不多。一個成功的算命先生同樣需要過人的觀察能力,通曉人事心理和巧妙的說話藝術,還有一套四柱八字之類能自圓其說的理論。
這人物品評有什麼理論?全靠嘴一張,上下兩層皮,說你行就行,說你不行就不行。許劭主持月旦評十三年,品評過的人少則數百,多則近千,他的命中率有幾成?他真要看人那麼準,怎麼看不透劉繇,跟着劉繇送了性命?劉繇那蠢貨可是放着太史慈不用,被孫策打得大敗如喪家之犬。
其實這個時代對這種品評人物的負面批評也不少,但沒人願意得罪人,所以誰也不去點破,免得落個差評,反而推波助瀾,傳得神乎其神。孫策不指望許劭給他好評,所以無所顧忌,直接直接要害,攻擊許劭最得意的學問。你不是憋着一股勁要打我的臉嗎?我把你最得意的這張皮揭了,看你還怎麼裝。
要麼不打,要打就打得你體無完膚,一敗塗地。
孫策取出一枚五銖錢,拋了拋。“許子將,我這麼隨手扔,只要次數足夠多,出正面的概率就會越來越接近五成,哪怕眼睛閉起來都沒事。我不知道你的月旦評有沒有這樣的命中率,天下人都說你的月旦評如何如何準,依我看全是胡說八道,還不如我眼睛閉起來亂扔準,你說呢?”
孫策冷笑一聲,讓人叫橋蕤來。見許劭戰意盎然地找孫策挑釁,橋蕤心中不安,趕到院外等着,卻沒敢進來。聽得人叫,立刻走了進來,見許劭倒在地上,面如金紙,前襟被鮮血染紅,以爲是孫策說不過許劭,動了粗,心中暗自叫苦。
“將軍,這……”
“他理屈辭窮,氣得吐血了。”孫策漫不經心的擺擺手。“讓人把他送回家去。如果有人問起,就實情相告,沒什麼好隱瞞的。”
橋蕤將信將疑,卻不敢問孫策,只得叫來兩個功曹從事,讓他們把許劭擡回家去。看着許劭被擡出去,鮮血滴了一路,橋蕤心頭一顫,臉色跟着變了幾變。
孫策叫住了橋蕤。“橋公,是不是有些不忍?”
橋蕤欲言又止。
“鳥無頭不飛,蛇無頭不行。許劭身爲功曹,也是汝南士人的領袖,不降伏他,汝南不平。我本不想與他撕破臉皮,但他跳出來了,那就不能手軟,必須讓他見識見識我的手段。待會兒你安排人遍訪汝南士林,收集許劭月旦評的評語,越多越好。”
“喏!”橋蕤躬身領命,心中卻不由得爲許劭哀嘆。看這架勢,孫策還沒打算放過他啊。
——
遠遠地看到定陵縣城,杜襲鼻子一酸,眼睛溼潤了。
住了二十幾年,從沒覺得定陵有什麼好。離鄉兩年,卻是日思夜想,如今終於回來了,看到這熟悉的景象,他頓時覺得感慨萬千。
杜母見了,一聲輕嘆。她最清楚杜襲爲了回家放棄了什麼。杜基卻沒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