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舊君,故吏承擔的義務很多,不僅要回報舊君本人,還要關注照顧舊君的家人、後代。合不合理且放一邊,世風如此,輿論如此,衆口鑠金,不得不從。
袁紹爲什麼一呼百應?四世三公,前後近百餘年,受過袁家恩惠的人太多了。
郭攸之說他大父做過廬江太守,可能是周家某人的舊君,周瑜不得不來,至少要問個清楚,否則就是忘恩負義。如果是他的直系親屬的舊君,他就必須有所表示,不能置之不理。可是在此之前,他先堵住了郭異的嘴,然後又剝離了自己的身份。報恩可以,那是私義,不能以私害公。
公私分明,任何人都無法指責他。
郭異混跡官場多年,豈能聽不懂周瑜的話。他滿臉慚愧地說道:“小兒狂悖,救父心切,妄言雌黃。先父仕宦,從未臨廬江,倒是郭某少年時曾與令尊一起在宮中爲郎,人稱二異,勉強算是故交。”
周瑜看看郭攸之。郭攸之垂着頭,下巴頂在胸口,不敢看周瑜一眼。周瑜笑笑。“令郎孝心可嘉,出乎天然,將來多加雕琢,必是良臣。”
郭異滿臉通紅,臊得無地自容。周瑜這句話既是寬恕了郭攸之年少無知,又間接的指責郭異疏於管教。但郭異卻不敢反駁。周瑜不追究背後的細節,他已經很感激了。
周瑜一如既往的平靜,隨即以故交之禮招待郭異,絕口不提郭異是不是有罪,又有什麼罪。郭攸之在一旁侍候,見周瑜談笑風生,溼潤如玉,心中的緊張和不安漸漸散去,目不轉睛地看着周瑜。郭異見狀,心生一計,拉過郭攸之,讓他拜倒在周瑜面前。
郭異摸着兒子的頭,萬般不捨,但他心裏有數。他舉兵對抗孫策,此去長安,凶多吉少,區別只在於以什麼樣的罪名死去。他支持袁紹,袁紹會不會救他的命,他卻沒有一點把握。就算能救他一命,他沒能攔住孫策,袁紹以後也不會重用他。他可以將生死置之不顧,卻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兒子跟着他一起死。
唯一的辦法,就是把郭攸之託付給周瑜。
“周郎,郭某愚昧,自不量力,淪爲檻中之囚,咎由自取,死不足惜。只是小兒年幼,雖然資質鈍樸,性如頑石,無可採之處,唯不失本性,略知忠孝。賢者有言,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與之俱黑。周郎乃人中龍鳳,出類拔萃,小兒若能追隨周郎左右,時時受教,將來也許能有所成就,使我家門不墜。若周郎能看在郭某與令尊相識的情份上,收留小兒,郭某感激不盡。”
郭攸之愣住了,驚愕地看着郭異。郭異喝道:“豎子,還不向周將軍行禮,求他開恩施惠。”說完,避席而拜。郭攸之見狀,也只得含淚拜倒在地。
周瑜看看一旁的荀攸,荀攸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他了解袁紹,所以也能理解郭異此刻的舐犢之情。周瑜既然承認了郭異與他父親周異是故交,在郭異落難的時候照顧他的兒子也算合情合理。別說郭異只是被孫策判定謀逆,就算他真是謀逆,周瑜也應該這麼做。
周瑜輕嘆一聲,離席而起,扶起郭異父子。“郭君放心去長安,令郎就交給我吧。”
郭異感激不盡,再拜。
酒宴結束,周瑜與郭異告別。他還關照隨行押解的掾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