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在主席上坐下,拿起一枚龍眼。“這是交州來的?”
“是啊,主公嚐嚐,很甜的。”
“現在市場上什麼價?”
“不太清楚,我從不去市場上買。”郭圖輕聲笑道:“都是我那不成器的從子孝敬的。主公如果喜歡,我回頭送一些過去。晚上看文書累了,嚼兩顆,能抗飢解乏。”
袁紹捏開果殼,將紫紅色的果肉放在嘴裏,又將果核吐在手心,放在空盒裏。郭圖遞過溼巾,袁紹接過來擦了擦手。“的確很甜。看來奉孝名副實際,對你這個從父還是很孝順的。”
“我不過是狐假虎威罷了。”郭圖也搓了搓手,轉身拿來一部書,放在袁紹面前。袁紹瞟了一眼,很是驚訝。書的內容且不說,形式就很新穎,不像以前的書卷起一卷,而是折成一尺寬,再用線在一側縫起來。外面有黑色的封皮,上面有一張紅色的長方形紙片,裏面用白色寫着書名:鹽鐵論考釋。
“這是誰的大作?”
“潁川太守龐山民、郡丞棗祗的合著。”
“棗祗做郡丞了?”
“這兩年出任官職的漸漸多了。”郭圖低下頭。“孫策手段高明,初看不甚緊,但就像蘸了水的牛皮繩,越來越緊。如果主公還不能打回去,只怕還記得主公的人就不多了。”他擡起頭,欲言又止,嘴脣動了幾次,最後還是一絲苦笑。
“有什麼就說什麼,不用擔心我。”袁紹漫不經心地翻了翻。《鹽鐵論》不是經書,他沒讀過,但大致內容還是知道的。龐山民是襄陽名士龐德公的兒子,棗祗是潁川名士,他們合作考證《鹽鐵論》,是純學問,還是與他們在潁川屯田有關?
文書上的內容很簡單:李纘與孫策見了面,其子李宣在州牧府任從事。
袁紹臉上火辣辣的,紅一陣白一陣。李纘是他妻子的兄長,他的兒子到孫策身邊任職,這是正式宣佈潁川李氏與他的決裂。這不僅是在羞辱他,還意味着黨人做出了新的選擇。先是何顒,現在又是李纘,一個是繼承李膺事業的黨魁,一個是繼承李膺血脈的名士,這兩個人加在一起,對黨人的影響力非同小可。
郭圖說得對。他如果再不把潁川收回手中,黨人就要和他分道揚鑣了。
袁紹重新拈起一顆龍眼,剝去外殼,放進嘴裏,慢慢地嚼着,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對兗州的事,你怎麼看?”
“如果冀州人願出錢糧,曹昂也許還能稱臣,否則他必然漸行漸遠。主公,作戰需要錢糧,兗州打了這麼多年,已經支撐不了太久了。曹昂並非是想背叛主公,給他兩個膽子他都不敢,他只是不想耗盡兗州的最後一絲元氣,系性命於翼州人之手。現在主公還需要兗州人助陣,他們都不肯拔一毛,將來兗州錢糧耗盡,仰食於人,他們還會把兗州人當回事嗎?”
袁紹沉默不語。兗州人如此,豫州人何嘗不是如此。袁譚戰敗之後,他就感受到了受制於人的窘迫。沒有錢糧在手,如果冀州人不配合,他什麼也做不了。
“冀北世家能抽調出一部分錢糧來嗎?”
“能,但數量不會太多。冀北世家實力不能和冀南世家相提並論。”
袁紹點點頭,目光落在案上的那部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