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尷尬地笑笑。“奉孝,有話就說。”
“將軍仁厚,有惻隱之心,這是難得的美德,但這只是私德,不是公義。甄家是冀北世家代表,甄家的向背不僅影響着冀北形勢,更影響着整個河北的形勢,這背後是千萬人的生死,若因將軍的一點惻隱之心而壞了局勢,那就因小失大了。婚姻是結盟的最佳形式,甄家既然將此女獻與將軍,必是有所選擇。將軍退親,知道的是好意,不知道的就是羞辱,甄家何去何從?此公私兩失,大小皆誤也。”
孫策正色欠身。“奉孝說得有理,是我考慮不周。”
郭嘉緩了臉色,搖搖羽扇,又道:“大行不顧細謹,大禮不辭小讓,這是狗屠樊噲都知道的道理,將軍不會不知。將軍志在天下,移風易俗,推行新政,若能成功,受益者又豈止千萬人,子孫百代都將受將軍遺澤恩惠,此乃千秋功業也,不宜拘泥。”
“喏。”孫策凜然,再次受教。
郭嘉還禮,一揖一讓。
“若張鴻所言屬實,則張則臥虎之名不虛,他對我們防範甚嚴,麋竺上不了岸,打聽不到內陸的消息,我們掌握的情況不夠。即使有中山商人爲內應,效果也有限。張鴻一行的蹤跡恐怕早就落入張則的耳中,他以後進入草原肯定會受到限制。身爲幽州刺史,要整治一箇中山商人太容易了,讓他死於非命都是一句話的事。”
“這麼嚴重?”
郭嘉輕笑幾聲。“將軍,換一個人統領揚州,蔡瑁可以死幾回了。你以爲就是黨人偏激?滅門的太守,破家的縣令,可不是說說而已。張則名爲臥虎,本來就是一狠人。何況關乎朝廷存亡,別說殺張鴻一人,就算將中山甄家連根拔起,他都不會皺一下眉。”
見孫策爲難,郭嘉笑了兩聲。“將軍,我不是勸你殺人,殺人不是目的,解決問題纔是目的。如果有更好的解決方法,的確不必大動干戈,怨怨相報並不值得提倡,貪殘好殺絕不是明主所當爲。”
孫策點點頭,鬆了一口氣。他不想變成殺人狂,這種事就跟吸毒一樣,一旦沾上就很難剋制。如果不加以剋制,每個人都有成爲惡魔的可能,先毀滅別人,最後毀滅自己。在學術界,這叫路西法效應,他也在史書中見過無數的例證,手握生殺大權的人尤甚,比如皇帝。
“說說幽州的形勢吧。”孫策主動錯開了話題。在這個問題上,他和郭嘉完全達成一致的可能性不大。
“好。”郭嘉點點頭。“如果張鴻所言屬實,我們對幽州的情況瞭解不足,那說明一個問題:張則對將軍敵意很重。在他心裏,將軍大概已經成了繼袁紹之後的叛臣。如果朝廷有詔,張則揮師南下的可能性非常大。當然,他首先要解決袁譚……”
郭嘉爲孫策分析當前的形勢。朝廷遲遲沒有宣佈對官渡之戰的評價,也沒有追究袁紹的罪狀,王允甚至死有哀榮,這說明朝廷根本不相信孫策,所謂談判也不過是緩兵之計罷了。在楊彪喪失信心,改換門庭的情況下,朝廷會更趨於實際,把孫策當成最大的敵人。
天子力量不足,長安的穩定依賴於幷州軍和涼州軍的制衡,在閻行駐守洛陽,馬超返回長安的情況下,天子不會輕舉妄動,但他也不會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