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這個病號和顧向東坐的軍用吉普走在前面，肖揚和裝着法國人屍體的救護車跟在後面。
顧向東自己開車，她伸着腿坐在後座，林清只覺得吉普里的空氣沉悶至極。
臨時搶通的路不平，路況不好，一路上還要跟救援車輛讓行，搖搖晃晃走一走停一停，林清都快要暈車了。
本來這路就不好走了，雨還越下越大，才入夏，這雨就已經有了幾分暴雨的傾向，大雨嘩嘩的又大又密，不僅影響行車視線，就現在災區這種情況這麼大的雨，也不是什麼好兆頭。
車裏兩人都不說話，車裏車外都是雷雨聲，右手邊是不停有落石滾下來的高山，左手邊是一條渾濁翻滾的河流，車在臨時搶通的道路上行駛，特別瘮得慌。
林清一直偏頭看着車窗外，雨水在玻璃窗上平鋪下來，只能看到外面一層朦朧的水霧，這雨似乎比剛纔更大了。
“嘶……”
一聲尖銳的剎車聲讓林清一驚，車子猛的一個急剎，猝不及防的差點將林清摔出去，車子還因爲慣性滑出去好長一段距離才停下來。
“怎麼了！”林清驚惶未定。
“前面滑坡了，我們得退回去。”顧向東沉聲說道。
說完按下車窗就向外探出了頭。
滑坡！
林清趕緊也往外看，前面的情形讓她變了臉。
就見前面一大片山體正在往下滑，已經落下來一塊巨石截斷了剛搶通的路，更要命的是，前面還停着一輛麪包車，一個男人正在從車裏拉什麼東西，半天扯不出來。
“媽的，不要命了！”顧向東罵了一句。
他摔門下車，往前面跑去，後面的肖揚也下了車，兩人一起去前面把男人往回拽。
上面的山石不停地往下落，林清看得膽戰心驚。
“小心！”山體滑下來的時候，林清不由自主地大喊。
又一片山體往下垮，林清開了車門就要往下跳。
“顧向東！”她急得大喊。
可前面那個男人不知道爲什麼，死死拽住麪包車不放。
顧向東也發現上面垮了下來，後脊樑升起一股涼氣。
“你不想活，也別拉着老子不放！”顧向東氣得大罵。
給肖揚使了個眼色，兩人一齊用力，就在山體落下的前一秒，將人提出來，也不管他還在呼天搶地的哭喊，兩人拖着他就迅速往後飛奔。
就在他們跑開的同時，一大片山體“嘩啦”一聲巨響，垮了下來。
“啊……”看得真切的林清發出一聲尖叫。
山上泥土混着洪水往下奔涌，一轉眼就將麪包車掩埋了。
這邊顧向東和肖揚已經將男人拖了回來，男人倒在地上崩潰地大哭，讓人聞之心酸。
顧向東臉色鐵青，將已被澆透的迷彩外套脫下一扔，抹了一把臉，催促肖揚。
“趕緊帶人往回走，泥石流了，這一段都不安全。”
看到林清也站在大雨裏，氣不打一處來，朝她吼：“滾回去，都不要命了！”
說完提溜着男人塞進來副駕駛，從他簡單粗暴的話語中，林清大概明白了，這人的麪包車裏應該是有親人在，確切的說可能是幾具屍體。
他想帶親人出去，結果路上遭遇了泥石流，連屍帶車都沒了，所以才一時接受不了，崩潰了。
兩輛車依次掉頭往回走，林清聽顧向東罵罵咧咧地跟人打衛星電話，把這邊泥石流的事情說了，往回走了不多一會兒就碰到了過來搶險的隊伍。
顧向東停車與搶險隊說話，肖揚也過來了，林清行動不便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就看肖揚點頭過後上救護車走了。
等顧向東跟人說完了話，纔過來對副駕駛的男人說話。
“我現在要徒步出去，你要願意，就跟我一起走，不然就留在這裏等路搶通。”
男人還木木愣愣的，顧向東看得心煩，又去提溜他，“算了，算了，你還是留下吧，省得我路上再分心照看你。”
聽到他和男人的對話，林清不由自主地望着他問：“這麼危險，你要去哪兒？”
這幾天餘震不斷，又是堰塞湖又是泥石流的，隨便碰上一個，都夠人喝一壺的。
顧向東這纔看向她，皺着眉頭一臉的不耐煩，說道：“走出去，你跟我一起。”
“啥？”林清傻了眼。
顧向東沒給半句解釋，跟着搶險隊去前面泥石流的地方去了，林清在安置點待着接下來的大半天都沒見着他。
第二天雨終於停了，過了上午九點，顧向東都沒有回來，就在林清以爲昨天說的事要過去時，剛十點鐘顧向東頂着一身泥水回來了。
“你……”林清看着他。
他從頭到腳，渾身上下沒有一丁點地方是乾淨的，連短短的寸頭都像被潑了一瓢泥漿。
“我去洗一下，你帶上食物和水等我，馬上就走。”顧向東丟下一句話就走了。
林清已經注意到了他通紅的眼，想必，又是一夜沒睡。
等林清剛收拾好小包，顧向東也洗乾淨出來了，頂着滿頭滿臉的水，不知從哪兒換了一身乾淨的迷彩服。
出來打量了一下林清，“行了，走吧！”
別說林清現在打着石膏拄着拐，就算是她好手好腳想從這山裏走着出去也要掂量一番，可現在顧向東不知道又發什麼瘋，非要帶她出去。
她自己反抗不了，也沒個人來勸勸。
“要不……我還是等路搶通吧！”林清試探着跟他商量。
顧向東正從安置點裏推出來一輛摩托車，聞言臉一拉，冷聲冷氣地說道：“叫你走就走，哪兒那麼多廢話！”
林清瞪着他，連跺腳都不行。
在護士的幫助下，林清戰戰兢兢坐上了摩托車後座，等顧向東發動車子“哧溜”一下往前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