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林清，她已經喝完水了，正把嘴脣舔得紅亮誘人，讓顧向東不自覺地嚥了下口水。
“快說！”顧向東努力轉移了視線，發出一聲低吼。
今晚這人顯然是不問個究竟，決不罷休，林清表示認命。
於是，一咬牙把已經組織好的話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那個在車禍中喪生的女孩子，就是仁心孤兒院出來的孩子。”
“雖然警察沒找我麻煩，但這事畢竟由我而起，我心裏實在十分過意不去。後來知道她無父無母，本來想去孤兒院問問女孩的情況，又怕給自己麻煩，就冒充了那女孩失散的家人。”
“說來也是巧，那女孩跟我同名同姓，聽說她是個很好很優秀的女孩子，我心裏就更難過了。”
“但是院長還安慰我說，女孩雖然不在了，但要我替她活下去，聽說做翻譯是女孩的理想，所以我才又重新抱起書本，去青外上學。”
“也是想體驗一遍女孩當初的生活，希望她在天之靈能安息。”
林清說着話，心裏唸的卻是早已逝去的顧少夫人。
她短短的人生看似光鮮亮麗，卻有太多不爲外人所道的艱辛。
林清還記得當初在半醒間，有個憂傷的聲音一直在囑咐她，照顧好孩子。
這得是有多生無可戀，纔會讓她連孩子都不顧，從而選擇那麼極端的方式離開。
她相信，肯定正是“林清”強大的能量，是她對自己這個無辜之人的強烈歉意，才把生命賠給了自己。
讓自己來繼續她的人生，還她一條命！
原本只是想要說敷衍顧向東，說着說着，林清自己卻生出別樣的感觸。
話還沒說完，她身上就生出了一股哀傷。
這情緒也影響了顧向東，如果不是真的經歷了生死，在他看來，林清不可能會有這麼大的變化。
而且她說的這一切，都能說得過去，跟宋霖告訴他的也都一模一樣，她確實沒有騙自己。
他似乎有點理解了，正是對小清的愧疚，才讓林清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
或者，是她原本就在潛意識裏不想再做“林清”，而車禍，正好給了她理由和機會。
知道小清離世，他最初有過一瞬對林清的埋怨，可又回頭想想，就算是恨又如何呢？
他不是小清的誰？他連恨的資格都沒有。
他同時也明白了一些，大概正是林清一心想做另一個“小清”，才從裏到外全部換了個樣，才讓他對她產生了親近感，才讓他不再討厭她。
林清說完話，兩人都沉默着，病房裏安靜極了，似乎這些話都觸動了兩人。
她不知道顧向東有沒有相信，反正他沒有再發火了，一直到第二天來接她出院，他都沒表現出什麼。
這一關應該是過了，林清想，同時也大大鬆了一口氣。
只不過，回來之後，餘中帶了一對夫婦來了小樓。
“這是老劉，這是他妻子劉嫂，從今天起他們過來負責小樓裏的打掃和廚房的工作。”顧向東這樣跟林清介紹。
林清不解地眨着眼睛，“爲什麼呀？這裏進進出出差不多就我一個人，我自己就能打掃了，而且我也會煮飯，還時不時的要去前樓喫，幹嘛要安排兩個人過來？”
顧向東沒好氣地懟她：“我嫌你打掃的不乾淨，做飯也難喫的要命。”
反正請工人又不是她出錢。
回來當年下午顧向東就回了部隊，一直就沒回來。
元月還沒過完，就到農曆新年了，林清完成了最後一個工作之後，就收到了公司的放假通知。
正好這兩天青城溫度降得厲害，放假頭一天，林清就賴在被窩裏不想起牀。
越臨近過年，顧裏和顧向東就越忙，林清已經很久沒見過兩人了，想來人人羨慕仰望的高官也不容易，大家都過節放假了，他們還忙得腳不沾地。
家裏有嚴謹的老太太在，雖然不用去前樓，但林清也不好一直賴牀不起，更何況，小樓裏已經有了工作人員，林清總有一種被人看着的感覺。
賴到八點鐘，林清終於還是爬起來，放假之前她又找薛婷接了視頻翻譯的兼職，正好趕一趕進度，以防過年期間顧家又有什麼需要全體出席的活動。
她剛抱着筆記本往圖書室去，就看到顧向東的大吉普回來了。
林清站了一下，看他下了車，這麼冷的天他竟然就穿了一件皺巴巴的棉外套，頭髮長長了許多，鬍子拉碴，眼瞼通紅，看着像是從難民堆裏爬出來的。
顧向東也看到了她，她穿着厚厚的棉衣，帽子圍巾一個沒落下，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你回來了。”林清跟他打了個招呼。
“你去哪兒？”顧向東問，見她穿成像要出門的樣子。
“不去哪兒呀，去圖書室找資料。”林清甕聲甕氣地回答。
“快去吧，我等下來找你。”顧向東說完越過她往小樓裏走去。
林清“哦”了一聲，也往圖書室去了。
顧向東再出現的時候，已經恢復成了男神長官，淺麻灰的毛衣搭配黑色長褲的穿着，洗過澡颳了臉，全身散發着沐浴露的清香。
看林清又在弄視頻翻譯，就皺眉問：“如譯給你的薪水低嗎？”
“不啊！已經是業界翹楚了，畢竟我現在名聲在外。”林清頭也沒擡地回答。
“那你幹嘛一放假就弄這個。”
“掙錢啊，誰會嫌錢多啊！”林清幾乎隨口回答，“我得要掙夠離婚的錢，還要養活言兒呢！”
顧向東立馬氣不順了，嘲諷道：“那你乾脆就不眠不休，夜以繼日，爭取早日掙夠一個億。”
“吖？”林清攸地睜大了眼，一副無辜的樣子。
接着一聳肩，綻開一臉討好的笑，“您的身份是何等的尊貴，怎能讓那銅臭俗物沾染了您的高潔呢？”
顧向東哼哼兩聲，“小爺就喜歡一身銅臭！”
“那能少點嗎？”林清捧着臉，哀怨地請求。
顧向東一巴掌拍在小書桌上，鼓着大眼瞪她，“小爺是能討價還價的人？”
“不是，當然不是！”林清狗腿的舔着笑臉。
不再理他，又埋頭翻譯視頻。
以爲勝了一局的顧向東正要高興，卻聽到她輕飄飄地來了一句。
“那我還是努力掙錢吧！”
又被氣了個夠嗆。
自己坐那兒點着煙順了會兒氣，才吐着菸圈告訴林清。
“今年我們去首都過年。”
輪到林清被嚇變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