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侷促地看着她，“林總，這個是機選的。”
他當然知道林清跟霍霆南之間不太友好。
“沒事。”
林清鬱悶但沒辦法，剛纔就應該讓兩名助理分開去。
坐上飛機，林清就自動從包裏翻出了眼罩，兩個小時的飛行時間，她打定了主意不跟身邊的霍霆南有任何交流。
看到她這舉動，霍霆南又是一陣氣，本來想懟她兩句，可空姐已經來例行服務了，便忍了下來。
最近這些天，林清休息不是很好，白天忙也就算了，但晚上明明很困了，卻怎麼也睡不着，腦子裏放電影似的閃過一幕幕的場景。
前世今生的所有美好與不美好，輪番上映，折磨得她苦不堪言。
原本她只是爲了逃避，沒想到飛機還沒起飛，她已經恍恍惚惚的快要睡着了。
夢裏面，她看到自己剛到顧家時的樣子，第一次穿上“林清”的衣服，穿上高跟鞋。
她要跟人去參加一個酒會，那人就站在她旁邊，她卻怎麼也看不清他的臉，也聽不到他的聲音，模模糊糊像被一團白霧包圍着。
那是顧向東，她知道！
那時候他對她還很冷漠，將她仍在旁邊，只顧跟人說話，這麼一下就走開了。
“顧向東……”她叫了一聲，追上去，他腳下沒停。
一陣白霧升起，她到了遊樂場，耳邊有嘈雜的聲音，轉了一圈，沒見着人，連他的聲音都沒聽到。
林清意識殘存，看不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令她心急如焚。
“顧向東……”她手呈喇叭狀，朝着人羣大喊了一聲。
沒有人迴應，面前一座巨大的摩天輪啓動了，周圍的人很多，擁擠着，吵鬧着。
她站在人羣裏被擠來擠去，突然一個擡頭，終於看到了摩天輪上一個車廂裏有她日思夜想的人。
她終於看清了，他們隔着玻璃相望，像隔了幾個世紀那麼長的時間。
“顧向東……”
她衝到安全區的欄杆邊，看着他越升越高，直到變成一個小黑點。
“顧向東……”
她用力搖晃着安全欄杆，大聲朝他喊。
她瞪大了眼睛，生怕錯失掉一分一毫，有人將她面前的眼罩揭開，林清就這樣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淚流滿面，整個人都癔症了。
頭等艙的燈光是昏暗的，只有頭頂的小燈發出昏黃的光，眼前是一張放大的臉。
是霍霆南。
霍霆南左手拿着她的眼罩，挨着林清的右手臂被她緊緊扣着，指甲都幾乎要扎進他手腕的皮膚裏。
飛機在顛簸，機組人員在廣播中安慰乘客，解釋說遇到了一股氣流。
夢裏的畫面太真實，整整三年，這是林清第一次夢到顧向東，可他……沒有跟她說一句話。
眼淚順着臉頰掉下來，她慢慢回過了神，也知道了自己是在飛往雲城的飛機上。
雖然是夢，雖然顧向東沒有跟她說一句話，甚至都來不及好好看他一眼，可她的情緒已經受到了大震動，不能及時從幻境中抽身出來。
他動了動手腕，可這一動，林清纖細的手指就攥得更緊，像是生怕他跑了。
霍霆南眉頭輕蹙，側頭撇了她一眼，心裏爲她在夢中叫出的名字不滿。
“我不是顧向東！”聲音很沉。
他知道她做夢了，也聽到她嘴裏喊出的名字。
他不喜歡成爲替代品，但他理解不了林清的感受，爲什麼三年都不曾在夢中出現過的人，今天突然出現了？
他爲什麼不跟自己說話？
是因爲自己哪裏做得不好嗎？還是他已經遺忘了他們之間所有的幸福和美好！
“我不是顧向東！”霍霆南又重複了一遍。
林清一顫，看向他的眸子裏綻放出愴然的光。
她不知道自己抓的是別人的手，身體還停在夢裏面，她抓着那隻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霍霆南被她非但不放手，還越來越緊的行爲逗笑了，林清出神地望着前面，眼神沒有焦距，當然更看不到他。
他看了她兩分鐘，爲她將自己當成別人的事，越來越不爽。
最後，他低頭，動手一根一根地去掰她的手指。
他掰，林清就越是用勁，像樹根一樣緊緊盤着不放。
霍霆南用了幾分勁，但終究不想傷了她，想了一下從掰她的手指，改成去抓她的手腕。
她纖細的手腕不夠他一掌握的，稍稍用了勁，林清察覺到了，立刻鬆開了手指。
霍霆南正在氣頭上，拯救出自己的手腕之後，嫌棄地把她的手臂讓前一扔。
“醒了就清醒一點！”
林清的左臂像是癱瘓了，細白的手腕上一圈指印格外明顯，霍霆南也看到了，齜了齜牙不自然地撇開了眼。
“我的手也被你扣傷了，我們扯平了。”
他自認大度，可林清只呆呆地望着虛空發呆，任由視線模糊，大滴大滴的眼淚順着臉頰往下流。
霍霆南想跟林清道歉來着，看見她淚流滿面的樣子，一切話都說不出來了。
預備了半天，才愣愣地給她遞帕子。
“別哭了，有什麼好哭的。”他低低訓了一句林清。
林清沒有給迴應，當然也沒接他的帕子，霍霆南更加心煩氣躁，原本還在看雜種打發時間，現在索性收回來，把頭上的燈一關，在黑暗中閉上了眼睛。
但滿腦子都是她默默流淚的畫面。
林清是個倔強的人，眼淚也掉的不聲不響，像是不需要人來安慰。
但霍霆南就是該死的心疼，心臟像是墜在半空中，搖搖晃晃的時不時的就讓它出來疼一下。
可林清表現的比普通女孩堅強，令霍霆南找不到安慰的點，只能嘆息着作罷。
反正她現在這個樣子，也沒人能說上話。
接下來的時間，林清一直靜靜坐着，她想睡回去，哪怕再看一眼顧向東也好，但腦子裏轟隆隆一片，眼睛酸澀得厲害，意識卻越來越清楚。
她回不去夢裏，就像回不去三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