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這個輻射很大。
“叮!”
很快熱完了牛奶,他在拿小杯子的時候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拿了兩個,倒了不滿不淺的兩杯出去,淡淡問她:“你要不要喝熱牛奶?”
“我不用了,我……”
“碰!”
她略帶受寵若驚的拒絕還沒說完,他手中的玻璃杯已重重地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喝吧,喝完早點睡,我住書房。”
他的語氣平靜又疏淡,小清沒出聲,只是暗暗地握住了自己的拳頭:她知道黎北晨不相信她,他不相信憑藉一張素描,就能查出什麼驚人的線索……所以,她只能先去查!
她會查出真相,她會用事實向他證明——
她不再那麼一無是處。
“喂!”想清楚了這一切,小清拿着牛奶起身,往樓梯的方向追了兩步,同時出聲叫住了他,“黎北晨,謝謝!謝謝你熱的牛奶!”
他的背影一僵。
黎北晨顯然沒料到她會追上來,更甚至沒料到她今晚還會主動和他說話。他的步子停住,僵硬了兩秒後,他沒有回頭,只是舉了舉自己手中的杯子示意,淡淡地“嗯”了一聲……
然後,快步走向了書房。
這種感覺很微妙——
就像多年以前,他決意自己不會要她那樣的女人,冷漠對待了她好多次,神色冷清地看她哭,看她笑……卻還是讓她擠入了自己的心底,然後一放就是好多年。
現在的感覺很相似,他決意不再像以前那樣哄她愛她,她卻在他還沒想好如何正式對她之前,又一點點侵佔他心底的位置……
於是,他幾乎落荒而逃,重重地甩上了書房的門.
小清很久都沒有睡回這個臥室。
房間裏一切如舊,可她半夜醒來,卻是覺得無比冷清,獨睡的大牀也顯得格外空曠……她甚至能聞到枕頭上他殘餘的氣息,但是房間裏卻沒有他。
小清頓時沒了睏意。
她忍不住摸着旁邊的枕頭,默默地想:在他們剛吵架的時候,黎北晨一個人住在家裏,是不是也曾這樣半夜醒來過?應該不會吧,他那時候是那麼生氣……
他們曾經鬧得那麼兇,不過現在……不重要了。
小清忍不住覆上自己的小腹,那裏一切如初,但已有一個新生命在成長,給她一種奇異的感覺——她和黎北晨之間,不管是誤會,還是真的爭吵,都沒有必要再計較。因爲他們有了未來。
有了關於這個孩子的未來。
這已值得她去努力。
***
她在牀上躺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掀開被子,起身走了出去。
書房也在二樓,和臥室隔得不遠。小清推門進去時,書房裏只亮着微弱的光,角落裏的那張牀上躺着一個人,黎北晨背對着房門的方向,似乎已經睡得很沉……
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幾步,在他的牀沿停下。
很想和他說話,很想讓他回臥室,可是……她要怎麼開口?她不想打擾到他。
她兀自在旁邊站了許久,他在夢境中似動了動,揚開了被子的一角。小清一驚,反射性地避開幾步,發現他沒有醒來,復又小心翼翼地湊上去,幫他拉好了被角……
俯身的角度,她正好看到他沉靜的睡容,微隆的眉頭……小清凝神盯了幾秒,還是默默站起了身。她該離開了,再留下去,黎北晨說不定會發現的……
她不想再惹到他。
只是,轉身的那一刻,她眼角的餘光正好看到了他放在書桌上的牛奶杯——剩餘大半杯的牛奶,經過大半夜的沉澱,早已一片冰涼。他似乎都沒有喝過。
小清一怔,恍然間反應過來:他是厭惡喝牛奶的!睡前也只喝清水不喝亂七八糟的東西……所以那看起來像是他“順帶”給她的熱牛奶,其實是“特意”給她的?
這麼說他……
小清面色一喜,忍不住轉身看向牀上的人——他依舊睡着,眉頭微隆,一點清醒的跡象也沒有……小清沒想吵醒他,卻再也沒有了離開這裏的想法。
赧然地咬過下脣,她猶豫了一下,終於走過去,輕手輕腳地掀開他的被子,爬上去躺在他的旁邊……
他似被驚動,身體往旁邊側了側。
小清沒敢動,直到確定他睡熟了,她才偷偷在被子中摸索過去,小手纏上他的手掌,默默地握住了他的一根手指……她總算是安心下來,再度有了睏意,眼睛一閉睡了過去。
***
這全程的“忍耐”,對黎北晨來說,都是一種“煎熬”。
直到她的手纏上他的手指握住,他才豁然一震,心中的燥亂安靜下來。不過……她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在她轉身離開的那一刻,他有一種拉她下來的衝動,但都被他剋制了下去。
可誰知道,她卻在下一刻主動躺在了他身邊?
乖巧得……讓他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她總有一千一百種方式,蠻橫地擠入他的心底…………
翌日。
小清醒得很早,牀上卻已經沒有了黎北晨的人。旁邊的位置空着,她緊張地伸手摸了摸,連被子都已經是涼的了……可見他早已起牀,而且離開了很久。
她不由垂眸,心尖染上一層失落。
他沒有問她爲什麼睡在這裏嗎?
還是他睡到一半發現她在旁邊,所以生氣地走掉了?
她閉了閉眼,終究還是安安靜靜地起牀,收拾好了書房的牀鋪,然後走了出去。
***
黎北晨似乎不在家。
客廳裏只有喬桑榆一個,正在拿着遙控器對着電視研究着什麼。看到小清下樓,她面色一喜,熱情地向她招手:“小清,快過來一起跳操!”
“跳操?”小清一愣,“跳什麼操?”
“早上跳操保持身材啊!”喬桑榆回答,說話的同時打開了影碟,正是跳操的教學影像——喬桑榆不跳養身操,她只跳保持身材的操,所以音樂節奏很快,跳操的體力和難度都很大……
“我在這邊,那塊地方給你。”喬桑榆扔開遙控器,已自行在一邊開始鍛鍊,跟着節拍拉伸跳躍,“韓國買的碟,很正宗的減肥瘦身操,你來試試?”
“我……”小清反射性地撫向肚子:她怎麼可能跳這個?可是喬桑榆還不知道她懷孕……
她正想拒絕,一道冷清的聲音卻從身後傳來,低涼平靜:“她不跳這個。”
他淡漠地拒絕,不容置疑地拿了小清的主意。
喬桑榆愣了愣,下一刻不由惱了,忿忿地爲小清抱不平:“黎北晨你也管得太寬了吧?她還沒開口呢,你把小清當成……”
“桑榆,不是的!”小清連忙止住她,正想趁着這個機會說清楚,也讓黎北晨知道這個孩子還在,“其實我……”
可是話未說完,黎北晨便陡然扣住她的胳膊,將她往門外拉。
“黎北晨?”
他對喬桑榆這個人視若空氣,也被“解釋”這種事情毫無興趣,只是拉着她往外,在對上她茫然慌亂的目光時,淡淡一句:“我們去看陳澤。”
“找到陳澤了?!”小清的面色一喜,腳步頓時從被動轉爲主動。
“嗯。”黎北晨點頭,掏出車鑰匙遠遠地解鎖“滴”了一聲,“上車。”
***
“你在哪裏找到陳澤的?”
“他還好嗎?他是被關起來了嗎?還是受了什麼傷?”
“那個假陳澤是誰派來的?陳澤有知道消息嗎?”
“……”
小清的問題很多,一上車就對着黎北晨問個沒完。全程,他悶悶地幾乎沒怎麼回答,最後索性用一句話堵了她的所有:“留着自己去問陳澤。”
“……好。”她只能安靜下來,心中卻不由鬆了口氣:陳澤還能自己回答問題……說明是沒事吧?
沒事就好。
***
他要求的安靜,到最後先不習慣的卻是他自己。
良久的沉默之後,黎北晨忍不住轉向右邊,用眼角的餘光瞥了她一眼——她垂着腦袋,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貝齒從紅脣上碾壓而過……分不清她是在失落?還是別的什麼情緒?
因爲他的話?因爲他的態度?
該死的!
他竟又忍不住開始在乎她的情緒。
“你等等。”帶着幾許煩悶別開眼,他在往前又開了一段後停車,和她說了一句後,徑自下車朝路邊的一家早餐店走去。
小清一怔,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走到了早餐店的門口。他還沒有喫早餐?所以他現在去喫?小清反射性地想跟上去,厚着臉皮想要說:我也還沒有喫,所以可不可以……一起?
手指搭上車把手,她這種想法頓時被現實澆滅……黎北晨鎖了車門,她沒辦法下去。
小清垂眸,只能在車裏默默地等着,有些失落,卻沒法產生任何的怨言。不過黎北晨回來得很快,她聽到旁邊駕駛座車門打開的聲音,他帶着清晨的寒氣坐了進來,然後——
一個深黃色的紙袋,扔到了她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