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發現我的來了，依然和那頭說道：“這是我能想到的教訓中，最輕的了，你最好清楚，不要再挑戰我的底線。”
言語間，警告的意味十足，聲線沉得令人說不出抗拒的話。
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麼，他才一言不發地掛斷了電話。
一轉身，視線就和我碰了個正着。
他有點驚訝，身上的冷意迅速斂下，又成了那個溫潤的周子昀，並沒有因爲我聽見他打電話，而產生任何不悅。
他把手機揣進兜裏，笑着朝我走過來，自然地道：“飯已經做好了，我們喫飯吧。”
“好。”
我點點頭，和他一併往飯廳走去。
但是想到他剛纔打電話時的語氣，我還是有點發怵。
我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不瞭解他。
剛剛看見的周子昀，彷彿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
他體貼入微，先幫我盛了一碗湯，“你胃不好，先喝點湯再喫飯。”
“謝謝。”
我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湯喝。
喝着喝着，忍不住擡頭看了他一眼，被他發現，他無奈地看着我，“小希，你是不是想說什麼？”
“我剛剛，”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道：“聽見你打電話了，我可以問問……你是在和誰打電話嗎？”
他對我很好，我不想因爲一通電話，就改變對他的看法。
還是想要問清楚。
周子昀把手機從兜裏取出來放在桌面上，指了指屏幕，“你是說剛纔我在陽臺上打的電話麼？”
“嗯，對。”
我點點頭。
他連一點遲疑都沒有，沒有打算隱瞞我的想法，坦白道：“公司對外合作的一個項目，合作之前，就和對方談好了條件，對方偏偏踩在了我的底線上，我就給了他們一點小教訓，所以剛纔，他們打電話過來問我什麼意思。”
“原來公司的事情麼？”
我鬆了一口氣。
仔細回想他剛纔打電話時說的話，提到了違約什麼的，應該是公司的事，是我自己被他的語氣嚇到了，沒有認真想。
他夾了一塊小排骨到我面前的空碟裏，笑着點了點頭，“嗯，我電話裏說話態度比較差，嚇到你了吧？”
我也笑了起來，“本來有一點點，但是聽你這麼說，我也能理解。”
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我很能理解。
不論是他，還是我，都是商人，觸及到利益的事情，手段難免強硬。
他笑容淡淡，揶揄道：“那謝謝你的理解，我可不想在你前面留下一個不近人情的形象。”
“怎麼會？”
我喝了一口湯，認真地看向他，“周子昀，你對我很好很好，我很感謝你。”
他眸中彷彿被打了一層柔光，“還是隻有感謝嗎？”
我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了，瞬間就明白了他話語中的意思。
也許，可以借這個機會和他說清楚。
我放下筷子，抿了抿脣，鄭重地開口，“不止有感謝，你還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和雪珂一樣重要。”
“那個男人都和別人結婚了，我還是得不到一個機會？”他脣角的笑容漸漸淡去，有些挫敗地看着我。
可是，我沒有辦法告訴他，程錦時會回來找我的，我會一直等程錦時。
我看着他這個樣子，也覺得有點難過。
畢竟，他對我而言，不只是一個普通的朋友。
他爲我做的那些事情，我都沒辦法抹去。
我垂下眸子，狠下心告訴他，“那我也沒辦法愛上其他人，任何人。”
我說得很堅定。
他眸光倏然黯淡，自嘲地勾了下脣角，而後，若無其事地溫聲道：“快喫飯吧，都要涼了。”
我知道他是明白了我的意思，也不再說什麼了，拿起筷子喫飯。
喫完飯，他洗了碗，才準備離開。
我本來準備送他下樓，他卻不讓，只讓我送到電梯口，“回去吧，我自己下去就可以了。”
“好。”
我點點頭，可能是因爲剛纔和他聊的話題，我心情有點沉重。
他明明不開心，但還是在我面前裝出沒事的樣子，只是爲了不讓我有心理負擔。
電梯還沒上來，他伸手揉了一下我的腦袋，忽然一笑，“我都沒有不開心，你怎麼反倒心情不好了？是不是想兩個孩子了，我讓雪珂明天就把他們送過來，行嗎？”
到這個時候，他仍然是在爲我考慮。
我眼眶一下子就溼了，仰頭看他，輕笑道：“子昀，你不用總是對我這麼好的，你要是把花在我身上的心思，放一半在別的女生身上，應該早就順利脫單了。”
我是在開玩笑，但也是在勸他。
他收回手，眼神有一點受傷，脣邊的弧度有絲苦澀，“小希，我學不會怎麼對別人好。”
我一怔。
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好在，在我不知該怎麼接話時，電梯門開了，他走進去，擡了擡下巴，“回去吧，在醫院住了這麼久，好好睡一覺。我最近都會在海市，你如果有什麼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好，你慢點開車。”
我看着電梯門緩緩合上，轉身回了家。
腦子裏，卻不由想起周子昀所說的那句話，心底又感動又內疚。
——我學不會怎麼對別人好。
我終究是傷害了他吧，也辜負了他對我的好。
第二天，我還在睡覺，就聽見門鈴混合着家門被敲響的聲音。
吵得很。
我抓起手機看了眼時間，才八點不到，我在海市也沒有什麼認識的人，誰會過來？
我疑惑地起身，把打着石膏的左手固定好，才睡眼惺忪地下樓開門。
一開門，一個軟乎乎的小糰子就撲過來抱住了我的腿，聲音軟萌軟萌的，“麻麻！”
是貝貝！
我滿是驚喜，再往門外一看，雪珂手裏牽着一臉酷酷的安安，還有雙手全推着行李箱的吳嬸。
我忙蹲xiashen，想把貝貝抱起來，安安看見我的左手，當即眼疾手快地抓住貝貝的後衣領，“過來，媽媽受傷了，哥哥抱你！”
貝貝噘嘴看向他，哼唧唧地掙扎，直接拒絕，“不，不要葛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