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昀驚愕不已，隨後，神色徹底黯淡下去，牙關緊緊咬住。
所有人，視線都落在程錦時的身上，包括我。
程錦時落在我肩頭的手猛然僵住，眼中哪裏還有剛纔的篤定，一口否決我的提議，語氣堅定，“不可以。”
“所以說，你在騙我！不管風險多大，這終究是有風險的事情！”
我用力推開他，眼淚嘩嘩往外滾落，“程錦時，你做這樣的事情，有沒有想過我！有沒有想過安安和貝貝！要是你出任何事，我們怎麼辦？呵，身體機能衰退，免疫力衰退，甚至還可能丟了性命……”
“這都是概率極小的事情，你別聽雲牧嚇唬你。”
“那你就讓我去啊！我願意去，行嗎……算我求你了……”
我清楚，如果我們從周子昀那裏拿不到解藥，那這件事，是無法避免的。
中毒的是他的母親，我不能說出，不去做這件事之類的話。
可如果避免不了，那我寧願是我去。
也不想膽戰心驚，日日擔憂他的身體。
他一次失明，我已經怕夠了，他的身體要是再出什麼問題，我覺得自己會崩潰。
程錦時不顧我的反抗，緊緊將我抱進懷裏，無論我是打他還是掙扎，他都沒有松一點點，聲音落在我的耳畔，“小希，你聽我說，阿默有經驗，他會控制住風險的，你別怕，我和你說過，我一定會……”
“我可以把解藥給你們。”
一直沉默的周子昀，倏然開口，聲音極淡的扔出一句話。
程錦時動作一怔，我趁這個空檔掙開他，看向周子昀，不敢相信，“真，真的？”
周子昀伸手想要幫我抹掉眼淚，但在指尖快要觸到我的臉頰時，硬生生地收了回去，微微一笑，“嗯，真的。”
“你想要什麼？除了小希。”
程錦時目光審視，將我往懷裏一攬，宣示主權。
“我要什麼，你都給？”周子昀歪了歪頭，詢問。
“你說。”
“我想要讓你父親爲我母親的死付出代價，你能給嗎？”
我一愣。
全然沒想到，周子昀會提出這麼一個，根本不可能完成的要求。
程父已經去世了，又怎麼能付出代價。
程錦時倒是不意外，薄脣輕啓，“你母親的死，是當年肇事司機的過錯，他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如果說責任，他是我們程家的司機，我們程家多少有責任，但該負的責任，也在當年就和你父親談妥了。”
“你放屁！”
周子昀眼中恨意翻騰，“開車的人是你父親！是他酒駕！司機不過是個替罪羊！”
“你聽誰說的？當年的司機，已經被釋放了出來，你如果不信，可以去找他問個清楚。”程錦時眉心不由蹙起。
“我意外聽見周夫人說的，她總是知情的吧，你還想替你父親遮掩麼？”
“周子昀，你什麼時候聽見的？你有沒有想過，周夫人膝下無子，她應該很希望你和你父親鬧翻。”
程錦時一語道破。
我結合之前周子昀所和我說的，也理清楚了這其中的來龍去脈。
如果與程父無關，周子昀卻偏偏聽見了周夫人所說的話，因此日日想着找與此事其實無關的程家討回公道，周父自然會對他失去耐心。
而周夫人唯一沒有料到的是，送走了周子昀，她仍然多年無法生育，只能看着周家落到周子昀這個私生子手裏。
周子昀比我更快想到，他緩緩搖了搖頭，怒聲低吼，“不可能！不可能是這樣！”
程錦時不疾不徐地開口，“是或者不是，你回家問問周夫人，她現在應該會願意告訴你真相，畢竟你已經掌權了周家，你再得罪程家，也會直接損失她的利益。”
“不……”
周子昀嘴裏說着“不”，情緒卻一點一點緩和了下來。
良久，他仰了仰頭，吐出一口濁氣，似乎，接受了這個真相。
他很清楚，程錦時既然能說出讓他回家問周夫人的話，就不是在騙他了。
嶽塵懶懶開口，“周少，就算你不信，你這麼些年，對程家做的，也夠了吧？還是說，你想讓我當着我嫂子說說，你當初是怎麼利用……”
“嶽塵。”
程錦時一個冷眼過去，堵住嶽塵剩下的話音。
說罷，他看向周子昀，“說說吧，給解藥，你有什麼條件？”
周子昀視線在我身上掃過，猶豫了片刻，眸子微垂，做出決定，“ai技術。”
“可以。”
我一愣，腦子還沒開始轉動，就聽程錦時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我錯愕地看向他。
他爲了保住這個技術，豁出性命設計了假死。
現在卻這麼輕而易舉的給出去了！
他安撫一般地揉了揉我的腦袋，目光落在周子昀身上，“我現在就可以給你，你把解藥給我。”
夜長夢多。
“明天下午五點，柏越酒店三樓西餐廳，讓小希拿技術來換。”
“不可能！”
程錦時斬釘截鐵地拒絕，語氣中是不容置喙地冷意。
周子昀看着我，淡笑，“周氏要在國外建立分部，我申請了去國外分部工作，明天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在一起喫飯，別再拒絕我，好麼？”
莫名的，他的笑意中，帶着一種說不出的酸楚。
我按捺下自己的情緒，“不能換其他條件了麼？”
“嗯，不能。”
“那我答應你。”
柏越酒店是東宸集團旗下的，安全肯定沒有問題。
而且，看周子昀的樣子，似乎是真的打消了其他念頭。
程錦時想要阻攔，我仰頭看他，“讓江裴陪我一起去，行嗎？”
這樣，他也不用擔心安危了。
他聽我這麼說，便看向周子昀，聲音已然不悅，很是冷沉，“帶個人，可以？”
“可以。”
周子昀看了江裴一眼，也不在乎，提步準備離開。
經過我時，他眸中閃過一絲沉痛，臉上卻揚起一抹曾經我見過千百次的笑容，溫和且溫暖，“明天見。”
像是，一切都沒發生過一般。
“大哥，真的要拿ai技術去換嗎？”
嶽塵有點疑惑地問道。
程錦時點頭，聲音清淡，“再重要的東西，都沒有人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