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狼子野星 >第174章 女人真是狠
    事情其實很明朗了。

    蘇星九是自殺的。

    她讓當時處於波波夫視線中心的楊小姐幫忙,把自己暴露後又在波波夫的情報範圍內,公然把自己炸死,徹底斷去波波夫對她的念想。

    而池弈驍的悲傷則恰好能夠消除波波夫的疑慮。

    他如此苦心竭力地保護秦醒,甚至連命都不在乎了,怎麼還會在意她身上那點區區資料。於是,從此,波波夫對那批武器資料的執着追求就此斷絕。

    資料徹底從世上消失,他也再無從尋找。

    從此以後,就不會再有人因爲“秦醒”這個名字,把災難波及到任何一個與她有關的人身上。他們不會因爲她被捕,被追殺,被拷問。

    一舉多得。

    當政河等人明白過來這點的時候,誰也沒有再往下查。

    當然,比起徹查真相,更緊迫的事情正在發生——池弈驍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枯朽。楊小姐的到來與一番話,絲毫沒有引起他的任何心緒波動。

    但他卻不是一心求死,政河與麥冬每日都有不少事務要他處理簽字,他都像往常那樣做出處理。他甚至恢復了飲食,但身體竟然沒有一點好轉,有幾頁文件上還有斑斑血點,他在咳血。

    醫生束手無策。

    衰竭這種事,說懸也是懸,與“心力”有很大的關係。心裏若是不濟,藥石難返。

    與此同時,池弈驍的灰白頭髮果真越來越白,二十五歲的男人,比五十二歲的頭髮還要白,他的白髮將他的臉色襯得更爲陰慘。

    政河和麥冬都無奈。他們叫來親近的一波手下,在別墅周圍佈防,老大病重的消息對內部其他人都封鎖。他們試圖找出一個解決辦法,哪怕去找一個和蘇星九長得七八分像的人也好,只要老大恢復一點求生意志,怎麼都行。

    然而,與蘇星九相像的人並沒有找到。

    一個和蘇星九有着千絲萬縷聯繫的人倒是不請自來。

    樸有桑。

    她半邊臉上都是紅色的胎記,乍一看有些嚇人,但面容和藹又眉宇間透着親切,看起來還是很溫婉的樣子。

    政河認得她,“你是阿星小姐的桑姨?”

    “是我。”樸有桑對他笑了笑,“我聽說池先生生病,就過來一趟,可以讓我看看他嗎?”

    政河自然答應,“老大他……情況很不樂觀。”

    他簡單對樸有桑說明了池弈驍的情況,又問道:“桑姨是從哪裏聽說生病的消息?”

    樸有桑道:“小星不在了。”

    政河就懂了。

    這次他帶她進房後沒有逗留,獨自出來關上門。

    樸有桑把醫藥箱放在牀頭上,沒有打開,人在椅子上坐下來。

    池弈驍看了她一眼,像是不認識,漠然轉過頭,繼續看他的書。

    “小星之前請求過我,在她死後,一定來看看你。現在看來,我倒是白來這一趟,要是過段時間再過來,興許你已經和她在一起了。”

    池弈驍翻了一頁書。

    樸有桑繼續道:“那隻斷手,我帶走了。火化成一把灰,也埋了。如果哪時候你想要去拜祭拜祭她,我給你地址。”

    男人淡然的眸光瞥向她,“你由着她找死。”

    樸有桑竟然輕笑,“不然呢?你知道小星是怎麼跟我說的嗎?如果這件事,我不幫她,她立刻就死在我面前。要是我幫了她,她就晚一點,死在別人的面前。我把小星當做我的女兒,我的女兒求我幫一個忙,這樣她就願意多活些時間,你答應嗎?”

    池弈驍收回目光,感到腦袋有一陣尖銳的疼。

    “她明明可以待在我身邊,生門會護她一輩子。但她害怕,因爲和你有交集,和你身邊的人有交集,她害怕別人無休止地找上你們。如果早知道,你也會毫無意義地死去,她何必繞這麼一大圈。”

    池弈驍把書放在牀頭,“她以她的命換我,沒有過問我的意見。她憑什麼覺得那是爲我好?”

    樸有桑眼眸發紅,“因爲她不懂。她還小,還很年輕,她的人生拼拼湊湊,被人關在籠子裏養着,又被人追殺,好不容易想要好好活下去,還遇到你,想要好好愛一個人,就又被威脅嚇退了。她不懂得,這世界上有多少手段可以捍衛她愛的人,她只會用她覺得最安全的方法,留給那個人,她覺得最珍貴的東西。”

    她說着,從手提袋裏拿出一個透明的證物袋,那袋子裏有一張灰黑色的照片,被毀了大半,但是通過技術手段做了還原。

    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那張照片上只還原了一半,是蘇星九穿着紅色禮服與他在沙灘邊上拍的那張照,還原出來的是她。

    他那時抓着她的手,放在他心口處。

    她說:“阿驍,你的心這樣跳着,是爲我跳的,它真好。”

    那時他沒有聽出這話裏的深意,只覺得這句話和她平時說的那些話沒有什麼區別,她總是這樣說話。卻不想,她竟然心機這樣深重,藉着平日的說話風格,與他暗裏訣別。

    女人真是狠。

    樸有桑在房間裏待了十幾分鍾就走了出來,政河連忙上前。她沒有說話,提着醫藥箱往樓梯走。政河很擔心,就走到門邊去看池弈驍的情況。

    池弈驍在他和麥冬的心裏一貫是硬漢,受再重的傷,喫再多的苦,他們都沒見他流露出脆弱過。可此時,那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卻捧着一張照片,哭了。

    他沒有發出聲音,臉埋在照片裏,肩膀輕輕聳動。

    政河與麥冬都紅了眼睛,兩人誰也沒有出聲打擾,靠在門附近的走廊上,靜靜陪着。

    室外已入冬,說好了要四季常青的樹堂而皇之地凋零,綠葉變得枯黃,鋪到磚石小徑上也是一番景緻。季節更替輪迴的永恆使這些植物沒有一絲一毫的同情與慈悲。

    就像那株茶花。

    蘇星九曾對它悉心照顧,期許着它開花。想必她早就在算計着離開了,年輕的女孩子只是想在離開前看到自己照料的植物開一朵花。它如今竟含着花苞就枯死。

    若說這是殉主,爲何她還活着時,吝嗇於給她看一眼花開的歡顏?

    這就是無情。

    一週後,政河給楊小姐送去了一張兩百萬美元的支票,“老大說,謝謝你送去的髮卡,這是回禮。”

    楊小姐收下了。她之後再也沒有出現在池弈驍的面前,帶着孩子搬去了洛杉磯。有這樣一筆錢,足夠他們娘倆先站穩腳跟。

    池弈驍把她留下的藍色髮卡帶在身邊,總是放在貼身的口袋裏。半個月時間,身體才恢復到可以從牀上起來。他把這幢海邊別墅封存,下了任何人不能進的命令。

    他搬去瑞典養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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