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冬也識趣地開車回會所,一下飛機就趕來趕去,真算操碎了心。
蘇星九洗了熱水澡,回房間,池弈驍坐在牀上等她。
她看他的眼睛,知道他有話說,就也坐過去,裹了一牀毛毯,盤起腿,“說吧。”
他挑眉,“想起多少了?”
“一點點。”笑得幾分心虛,“就是一些片段。”
“哪些片段?怎麼想起來的?”
她知曉躲不過,實話實說:“和以前的事類似的現在,會有閃念和部分的記憶恢復。有時也會像做夢一樣,夢到那些事。上次在明及灣,我記起來跳直升飛機的事,是類似做夢那樣,但我知道,那是真的。”
池弈驍聽了微一蹙眉,說道:“你記憶的問題,可能是一種人爲的覆蓋手法。”
蘇星九睜大眼睛,“怎麼說?”她不由自主地傾身靠近他。
“知道記憶研究吧?”
她忙不迭點頭,“fi跟我提過,不少國家有進行這類項目。我的記憶跟這種研究有關?”能從這傢伙嘴裏掏出幾句話,實在是太難得了。
“也許。”他神情認真,“就目前來說,人類可以複製記憶、覆蓋記憶或者使用特殊手段消除記憶,但還做不到篡改記憶。也就是說,發生過的事情,是既定的。人爲篡改記憶,目前爲止,只有你自己的意識可以做到。”
“我自己的意識?”她一邊重複一邊思考,“是主動修飾記憶的情況嗎?對那些不願承認面對的事實或者極度害怕的過去進行人爲的逃避修飾。”
“嗯。”他點頭,“消除記憶的技術還不穩定,有可能造成永久性的認知傷害。”
“所以動我記憶的人選擇了覆蓋。”
“他的目的不明,有一點可以肯定,動你記憶的時候,他不想傷害你。”
“覆蓋記憶是怎麼做到的?我現在時不時能想起一些被覆蓋的記憶,是因爲動手的人技術不熟,還是這項技術本身還不完善?”
“都有可能。”池弈驍眉頭皺得更深,“你有感到其他異常嗎?身體不舒服,或者認知方面。”
“沒有。”蘇星九搖頭,眼珠子轉了一圈,又補充,“也有一點。”
池弈驍把她拉過來,“哪裏有問題?”
“認知上。”她一臉的凝重,“之前你是大魔王,沒正形愛耍流氓又不知底細,好可怕。現在看你有點可愛,反差萌那種。你說算不算認知失調?”
他提起的心像是被一隻腳往死裏踩了回去,紅脣勾起一個瀲灩的笑容。
蘇星九下意識地要跑,被他抓住壓死在被窩裏,就求饒:“驍爺,我錯了。”
她不是真心認錯,笑得又賊又賤,喫準了他不會收拾她。
池弈驍望着她滿是星光的眼眸,有一陣恍惚,她真的記起不少,喜歡拿話逗他,對他的威嚴視而不見的調皮勁也回來了。他罕見地沒有捉弄她,深深吸氣,腦袋埋進她溫暖的頸窩裏,嗓音沙啞:“阿星,別再想了。記不起來沒關係,你還是我的。”
蘇星九一愣,他語氣中的脆弱與害怕是她第一次切切實實地聽到,沒來由地就心疼,她摸他柔軟的頭髮,故作輕鬆道:“驍爺,你是不是心虛?怕我想起來就發現了真相,到時候還真不是你的。”
他渾身一緊,略僵硬。
蘇星九感到不尋常,“你怎麼了?我說中了?”
但轉念,蘇星九又道:“不對,老實說你是不是……不喜歡我?要是你怕我跑,爲什麼還放我回來?我跟着牧深回家你都不露面攔我,我住他那了你也沒說話,還動不動就忙上十天半個月的不見人。按照常理推斷,你……”
她的話被他伸進腰間的手打斷了。
男人一句話都沒說,用行動替代回答。
沒有反差萌了,他就是從內到外的大魔王。
蘇星九看他,甚至覺得他眼睛裏冒出的光是綠色的,狼喫人的野獸之芒。他根本連喘息的時間都不留給她,制住她的手腳,薄脣在她身上游走,強勢而霸道。
心裏隱隱升騰起一股害怕。
她想推開他,又念及他情緒的異常,竟沒有忍心。
“或許是瘋了。”她對自己說。
胸口傳來牙咬的痛感,蘇星九悶哼一聲,一陣電流傳遍全身,類似的畫面跳進腦海。
女孩全身幾乎不着寸縷,在男人身下發怯,雙臂卻攀上他結實的肩膀。喘得呼哧呼哧的男人停了動作問她,“阿星,你在算計什麼?”
“把你辦了。”她笑得眯眼睛,黑色瞳仁裏透出狡黠的光,手沒有章法地往他身上招呼,引來更熱烈的呼吸,他卻沒動,“你是不是不喜歡我?都這樣了,你還能忍得住啊?你是人嗎?”
男人壓抑的眼眸盯視她,“現在不怕了?”
她似是害怕他的洞察,不願再說下去,心一橫,手往下面抓住他,男人一聲悶哼,壓低身體,“等下再說不要,就來不及了。”
“誰不要了?”女孩撅着嘴,神情停頓一瞬,她突然道:“等等,再考慮一下。我覺得,我們倆可能尺寸對不上號,這樣是不是會很虐?”
他再忍不下去,“你馬上就會知道。”
之後的記憶都不可描述。
蘇星九心生疑惑。她可以深切感受到的是那時自己的心境,害怕膽怯,卻又堅決。她與他後來交纏一起,痛楚漸消的時候,她的感情是珍惜和悽然,有點像臨行前的那頓大餐。她心中懷有對他無限的眷戀,不捨和愛,卻依然堅決要離開。
是什麼事情讓她做出這種決定?
神思遊離時,池弈驍已經剝了她的睡衣,他的動作是有懲罰意味的。
“驍爺,我隨口說的。”她立刻討饒,“我知道的,你是不怕我走。大魔王神通!”
他停下來,喘着粗氣,好一會把她擁進被子裏,聲音沙啞:“我怕。”他說,“但更怕,你不在了。”
毫無預警的眼淚落下來,蘇星九心上被紮了一個巨大的洞。
fi告訴過她,他給撒曼下的任務——只要她活着。
她忍不住哭泣,臉埋在他胸口,說不出話,就只是哭。
池弈驍感到她的淚都流進他心裏,滾燙滾燙。
蘇星九想和他說對不起,想告訴他,她記起那種愛他的感受和無論如何要和他在一起的決心。但她不敢,她想不起來自己非要離開的理由和前後因果,那個理由甚至戰勝她愛他的決心。
她害怕,那個理由至今還存在。
蘇星九突然猶豫,明天上午,還要不要去唐氏大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