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謝謝你！那現在唐家的千金寶貝拒絕穿紅色禮服。”
“誒，你怎麼說不聽呢？”
“我就不穿紅，我穿綠。”她昂了昂頭。
車內的暖氣將她臉頰薰得發紅，黑溜溜的眼睛裏像盛着一汪水，唐牧深靜靜看她，在她注意到之前移開視線。腦海中驀然浮出那天商場遇到，她穿一身湖綠裙子的模樣。她適合那種清新的顏色，無論是白皙的膚色還是乍看之下的無害氣質。
卻不是那樣清新的性格。
在尼基拉，她穿着緊身的黑色皮衣，大大小小多處傷口，眼裏是野獸的芒。
他帶着人一路清障，看到不少被解決掉的僱傭兵，其中有她的傑作。
她不再是當年喊着深哥哥的女孩了。
或許，從來都不曾是。
黑色賓利停在一家造型店外，唐牧深和唐牧邇都是這裏的常客，一進門就受到尊客級服務。唐牧邇拽着蘇星九直往衣帽間，挑出來四五套紅色系的禮服，“小九兒，你看看，是不是都很好看？”
她懶得搭理他，略略一掃，揀出一件淺豆綠的長款禮服，單肩收腰的款式，腰部點綴碎鑽和水晶。
“太素了。”唐牧邇不滿。
她不理他，穿上禮服就開始化妝做造型，配合她的禮服，造型師沒有太折騰她的過耳短髮，簡單地盤了幾綹在一側耳後，做了個不對稱髮型，後腦別了個白色珠花。妝容也是偏清淡。約兩個小時，她的晚宴造型終於完成。
照鏡子的時候，蘇星九恍然想起之前在海城跟蹤莊家祖孫，池弈驍給她挑的裙子也是這種色系，那條裙子顏色更偏青。
一時神遊。
回神時，她從鏡子裏看到唐牧深投過來的眼神，蘇星九對他笑笑，“好了，我們走吧。”
他點頭，臨出門時遞給她一個銀灰手包，和她腰上的碎鑽水晶呼應，像是給一園子青草安上了銀籬笆。
去老宅的路上，唐牧邇還在惋惜，“暴殄天物，你穿紅色肯定更好看。雖然你這一身也是很不錯，哎，小九兒，你會後悔的。我敢打包票，蔣家那位千金小姐今晚絕對閃瞎你。”
唐牧邇言中。
晚會來了不少人，除去唐家人，大多是股東、董事和重要的投資商。小年夜的晚會，老爺子發話說只是大家聚聚，因此不少人都帶了家眷。蘇星九在這時對唐牧邇有幾分感激，如果她牛仔褲休閒鞋就過來，這會就是焦點了。
晚會開始前唐老爺子說了幾句場面話，隨即就一副隱退的模樣坐到東邊的沙發上，那個地方就成了大佬們車輪戰的戰場，一波又一波的人去問好聊天。
蘇星九注意到，老爺子身邊始終坐着一個儒雅的中年男人，不純粹的儒雅，眉宇間是久煉的精明。
一對母女坐在附近沙發，很惹眼。
中年女人一身月白旗袍，和男人的氣質很像，不純粹的優雅，舉手投足間有種熟練的作態感。她身邊的年輕女人，身材高挑，凹凸有致，紅色禮服，金棕色大卷發挑染一撮孔雀藍，皮膚白皙粉嫩，手臂上紋着一朵長莖杆刺玫瑰。仔細看，那莖杆上的刺是經過設計的英文字母。
張揚，是蘇星九對她的第一印象。
“他們一家子來興師問罪的？”她拿了杯香檳靠在一個臺邊。
唐牧深今天和唐老爺子的待遇差不多，幾乎不可能抽出身。唐牧邇這種吊兒郎當的就自由得多，從進場到現在，他都跟蘇星九在一起，“問罪？我看是來訛錢的。你是不瞭解，現在風向變了，房產在未來十年內不作爲經濟支柱，我哥早就在動手準備轉型。他們家的錢都投在房產上，未來合作項目本來有八個，我哥砍了四個。”
這些她知道一點，之前在公司的時候有接觸，唐牧深現在專注輕資產運營。
“我哥想做珠寶設計，文化服務類這一塊，說起來比較複雜，哪天你想知道哥哥給你細說。”唐牧邇喝了一口葡萄酒，“喏，那位蔣小姐，今年剛畢業，國外讀了ba回來，還不知道要怎麼作妖。”
“你跟她熟？幹嘛這麼大意見。”
“我查過她，蔣小姐在學校高調得很，隨便一問就是一堆事蹟。”
“那你查過我嗎？”蘇星九含笑看他。
唐牧邇一愣，神色幾分不自然，“小九兒你別生氣啊，我……查過。”
“結論怎樣？”
他突然兇巴巴瞪她，“女孩子家家的不要老打架。”只有這一句，再沒話了，他又把話題轉到那蔣小姐身上，來來去去都不是太好的話。
蘇星九感到心裏溫暖。
比起所謂的“劣跡斑斑”，她比那蔣小姐不知道高到哪裏去了，唐牧邇護短，到了這種地步。她眼裏有些熱，笑着看向他，“你這麼不喜歡她，是覺得她的目標裏肯定還有你哥吧？你之前也很討厭安雲彤。”
“誰，誰說的？”他驟然結巴，帶着此地無銀的表情。
“難道……你們兄弟玩骨科？”
唐牧邇劍眉倒豎，敲她額頭，“你這倒黴孩子，腦子裏想點正常的東西！”他長嘆一聲，眼神飄向人堆裏的唐牧深，“我哥他其實挺難的，如果沒有他在前面扛着，我日子過不了這麼舒坦。姓安的，姓蔣的，都看得出來，她們就算真的喜歡我哥，也是利益關係上的感情。”
他喝掉杯裏的葡萄酒，“他都那麼不容易了，找個簡簡單單只是喜歡他心疼他的女人就好。”
“他處在那個位置，能遇上那種人嗎？”
唐牧邇回眼看蘇星九，有些事他裝不知道，不代表看不出。他將她看得那麼重，未必只是因爲她是小九兒，還有一份是他哥對她的重視和在意。他知道，他哥爭不過小叔的，這場爭奪的輸贏早在小九兒被擄走時就定了。
或許那個人不是小叔，但也不會是他哥。
小九兒要的愛是放手和自由，他哥在愛裏什麼都能給，唯獨放開手。
蘇星九說完就意識到自己有點失言，嘆了口氣，“人生際遇千變萬化，他會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