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冷酷地看他一眼,沒說話,自顧自回房。
這個反應落在服務員眼裏,卻正好印證:果然被捉姦了!臉色都這麼差!
他朝男人的背影看去,高大修長,論顏值和氣質在男人堆裏是很出衆的,衣品也不錯,穿得簡單大氣,頭髮染個灰白,倒是個性。
哎,女人總是喜歡先看臉,栽就栽在這看臉上,這種男人哪有老實人?都是渣男!
他自我感覺良好,看了下他們的房間記錄,明天退房。
情侶出來度假,回去搞不好就分手,怪不得網上說,一起旅遊是分手利器呢。
池弈驍回到房間,蘇星九還在洗澡。
他在牀上坐下,把手機和相機裏的照片整理好。
沒一會,女人從浴室出來,神情糾結地舉起發紅的手肘,“我好像洗不掉了。”她嫌棄地說,“怎麼聞都有淡淡的魚腥味。”
他挑眉,走到她身邊俯身一聞,“還有一點。”說完去從揹包裏拿出一瓶橘紅色的東西,和她一起回到浴室,倒在她皮膚上,手指輕輕揉按,神色認真。
蘇星九看他,一陣暈眩,她揉了揉太陽穴。
又是一段記憶。
池弈驍拉着她在洗手池邊洗手上的果泥。
源起是她想要喝水果奶昔,興致勃勃跑去買機器、水果和酸奶,在廚房裏搗鼓。結果看到攪拌機攪水果,又對那攪拌機上了心,還接着電,她徒手就敲開機器。
機器原理沒研究出來,整個廚房和她都接受了果泥洗禮。
她心裏慌,池弈驍有潔癖。
手忙腳亂地想整理,又接連打翻了酸奶和堅果罐,覺得自己一件事都幹不好的挫敗感就上來了。
她委屈巴巴環顧一塌糊塗的廚房,做了些到底收拾不收拾的心理掙扎,最終癟嘴去拿掃把拖把和抹布。
先清理地面,再清理檯面,慢慢的,覺得自己還是能辦點事的成就和自信就莫名其妙升起來了。
新鮮的果泥不黏糊,擦一下再洗一下,就會乾淨。最後把洗碗池也洗乾淨的時候,她樂不可支,笑盈盈看到廚房門口的池弈驍,她跑上前,“阿驍!我給你做水果奶昔,你要不要喝?”
他鐵青着臉,瞪她。
才意識到,清洗了廚房,沒有清洗自己。
手臂上,衣服上的果泥已經發黏了。
“我……”
池弈驍一臉嫌棄地拎起她去浴室洗,也是這樣很耐心的,把洗浴露倒在她手上,輕輕揉,給她沖水,像照顧小孩子。
她樂享其成。
蘇星九發現,她的記憶好似是一種連連看遊戲。其中一半被什麼東西掩蓋了,可只要有另一半出現,那個被掩蓋的對象就會被拉出來。
相似的情景,會讓她記起不少東西。
當然,相似只是相似。
比如這段記憶的後續,由於她頭髮、衣服和身上都沾着果泥,池弈驍最終給她洗了個澡。這一次,當然不是照顧小孩子那樣,她洗出了一身曖昧的紅印子。
蘇星九想到那些,臉色微紅。
池弈驍盯着她神色變幻的臉,“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
他的眸光幾許奸詐,“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沒什麼。”池弈驍把瓶子放進兜裏,“專門用來洗腦漿的,省得腦子裏沾上不乾淨的東西。”
蘇星九一愣,有點心虛,又覺得他意有所指,反擊道:“怪不得你要隨身帶,就這麼小一瓶,夠你用嗎?”
他斜倚着洗手檯,不說話,脣角勾起笑容,目不轉睛看她。
蘇星九落荒而逃。
太奇怪了!
她在地鋪上躺下,縮進被裏,按照零星的記憶判斷,她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嗎?可爲什麼每一次他調戲她,她都想躲?不管是在會所裏,還是在唐家老宅,還是在這裏。
會不會真相只有一個:他根本沒碰過她!
不曾經人事,因此嘴上再大方,也遭不住真刀真槍的威脅感,就會退卻。
不對。
蘇星九翻了個身。
不對!
那個春夢不就是……
她又翻了個身,聽到浴室傳來水聲,門大咧咧開着。
“喂!驍爺!你開門洗澡是不是過分了?”
“有什麼問題?”
“你在洗澡好嗎?難不成你穿衣服洗澡?有沒有點羞恥心了?”她沒好氣,又覺得自己太高估他,羞恥心對他來說是奢侈品。
浴室裏傳來一個淡然的聲音:“心裏髒,纔會覺得進化了幾千萬年的人體需要遮羞。”
她梗住。
他還在說:“自然造物,人類進化,是美好神聖的。”
蘇星九:“……”
老話說得好,就怕流氓有文化。
“滾蛋!”她吼了一聲,被子蒙過頭頂。
這意思是,她說不過他了。
花灑下的男人輕笑,水流過他結實有型的肌肉,他輕嘆一聲。
他的女人,就在眼前,就在手邊,明明曾經親密無間到負距離,現在他卻像個苦行僧。
他們不少次睡同一個房間,甚至一張牀,沒有實質性關係。這筆賬,真的太不好算了。換句話說,蘇星九這女人,正藉着失憶,在對他犯下罄竹難書的罪行。
還不能反抗。
至少,他需要知道,是誰讓她的記憶混亂成這副樣子。
sue是一個催眠師,她十多年前就去世了,對她的記憶下手的人,很有可能與sue有關。
四年前,她消失之後,他查了個底朝天,才知道她牽涉的事這樣複雜。
從前她不瞞他,只說自己來自國,被父母託付給朋友家,但不知道爲什麼被綁架了,一番周折就到了那小島。小島上定期有物資配送和住人的房子,她一個人生活,除了寂寞些,什麼都好。
他也查過給她送物資的人,是傭兵,每次來的人都不同,且只負責物資投放,他們甚至不知道這島上住着誰。後來他與她越走越近,那些送物資的人就不再來,彷彿是知道,他會負責她的生活與安全,就此消失了。
很周全,很神祕,卻不知居心的幕後人。
他從前也試圖再查,又到底自負——他的女人,不管牽涉什麼,他有足夠的能力護着她,所以牽涉什麼都不要緊。
直到,他眼睜睜看她舉槍自殺,她乘坐的遊艇爆炸……
他從未想過,使她離開他的,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