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狼子野星 >第五十五章 他怎麼會來
    在唐氏大廈工作的職工們心裏,許承一貫冷靜儒雅並平易近人。他路過,他們與他打招呼,總是掛着淡笑回覆。

    但今天山崩地裂表情不變的許承,對路過的所有招呼都沒有回覆,原先不緊不慢的機器人步子此刻成了匪夷所思的小跑,若不是穿着西裝褲,大家都覺得,他可能會以百米衝刺的架勢衝進總裁辦公室。

    緊跟着敲門聲響起了開門聲,許承額前髮絲凌亂,辦公桌後的男人一擡眼,立時皺眉。

    伴隨着心頭升騰起的不好預感,許承的聲音同時響起:“唐總,蘇小姐去了尼基拉。”

    偌大的辦公桌上響起一聲悶錘,唐牧深心口跳動的聲音傳到腦袋裏,砰砰砰地幾乎快炸裂,他接近吼叫地說道:“安排直升機,現在!”

    桌上龍飛鳳舞的筆跡終結在一道力透紙背的劃痕,辦公室的門伴隨着男人焦急的腳步,嘭一聲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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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暗了,蘇星九藉着黃昏的日光,掃了一遍身上的小傷口和大腿處的刀傷,從包裏拿出傷藥做簡單處理。身邊的諸葛和她半斤八兩,臉頰上被狠狠揍了一拳,此刻冒出青紫色,眼睛有一點出血。

    烏蟾的人已經開始行動,他們遭遇了五波攻擊,另外四個人也差不多。

    現在他們摸不清對方到底來了多少人,分散的打法很喫虧,蘇星九和諸葛找了一處灌木叢,給剩餘四人發了定位消息,此刻正在等候集合。

    “a組在繞路,混淆對方視聽,預計一小時。組從東北面斷崖過來,預計四十分鐘。你保存體力休息一會,我盯着。”諸葛年紀不大,語氣很老。

    蘇星九無異議,“我設置二十分鐘,我們輪着休息。你別跟我爭,我沒你想的那麼弱。”

    諸葛看了她一眼,點點頭。在她休息的時候,他往附近丟了幾個探測器,確保萬無一失。回來坐下,蘇星九已經入睡。

    長時間的高度精神集中很費體力和精力,她能睡得這樣快,顯然是把他當做了可以背靠的戰友。回想起白天她說的記不起來,他忍不住觀察她。

    他第一次見她,是在太平洋的一個島上。老大做事被算計,飛機迫降在那裏。因爲各種故障,他們花了好幾天才確定老大所在的小島準確位置。他跟着過去的時候,就看到她了,一頭長髮,看起來比他也大不了幾歲,溫柔的白裙子,光着腳。

    開口卻很討厭,她指着他問老大:“你竟然有這麼大的兒子了?”

    極差的第一印象。

    後來,因爲那個島隱祕的地理位置,老大把那裏當做中途站。這女人自稱是島上的島主,擺出一臉主人的樣子收過路費,每次見到她,她都熱衷於開玩笑和佔便宜。但他知道的,老大去那個島的目的並不僅僅爲了戰略,他看這女人的目光不一樣。

    “滴滴——”

    微弱的聲音響起,蘇星九睜開眼睛,目光炯炯。

    諸葛按下耳機上一個按鈕,壓低聲音:“老大。”他聽了一會,就把耳機摘下來遞給蘇星九,“他有話和你說。”

    蘇星九接過來,熟悉而磁性的嗓音灌入耳朵的瞬間,她的心漏跳了一拍,“可以撐到明天日出麼?”

    大約是耳機質量太好,屏蔽了許多雜音,他磁性聲音裏的緊張此刻被放大了。

    她從沒聽過他的這種音色。

    “嗯。”她咬牙,問道:“現在,我成了籌碼,對嗎?”

    耳機裏一陣安靜,男人的聲音再度響起,“不對。籌碼是死的,你是活的。”

    蘇星九一愣,之前被強行剋制的緊張和焦躁突然消失無蹤,她無意識地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聲音裏帶着不自覺的嬌氣,“那……明天見。”

    男人沒有回她這句,低沉的聲音說道:“你從現在開始不必再考慮安雲彤,唐牧深帶着人過去了,從空中走,他會首先救下那個人。你們的任務是拖延時間到明天,聽懂了嗎?”

    “好。”

    “耳機給諸葛。”

    蘇星九摘下耳機,諸葛只壓着聲音說了兩次知道,通話就斷了。她沒有多問,心奇異地平靜下來,休整一番,她看向諸葛:“換你休息。”

    “你沒到二十分鐘。”

    她輕笑,從揹包里拉出一袋壓縮餅乾和一小瓶水,“補充體力也是休息,你閉會眼。今晚也許是一場惡戰,沒得睡。”

    諸葛不跟她扯皮,枕着揹包就躺下。

    蘇星九在心裏暗暗盤算。

    她來救安雲彤這件事的初衷其實很單純,嚴格來說,那女人是一個無辜的局外人。唐牧深爲了保護她而把安雲彤扯進來,不道義的同時也把她綁架了。如果周復禮真的殺死安雲彤,蘇星九會覺得自己欠她了。

    她不願意,所以這一趟她要來。

    始料未及的,是烏蟾與池弈驍的交易。那恐怕是有些日子的舊仇了。烏蟾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對池弈驍的重要性,他把周復禮當餌,真正的目的是引她上鉤。因爲自己記憶的空白,她對兩個人的博弈無知無覺。

    她咬鉤了。

    而池弈驍,沒有把這些道道告訴她,只讓她對現下內心的意願做評估和選擇,並尊重她的選擇。

    蘇星九輕嘆。

    那個男人……有必要這樣透徹嗎?他似乎比自己還了解自己,他明白,簡單粗暴地把過去的記憶告訴她和不告訴她,其實是一樣的。

    記憶不能被複制,也不能像程序那樣被寫入,它如果丟失了,只能自己去找回來。因爲與記憶捆綁的,是曾經經歷時,旁人無法感受的獨屬於她自己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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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周復禮快要絕望的時候,他終於等來了唐牧深。

    直升機巨大的聲音在樓頂盤旋,他像一隻餓了十天的野狗,帶着一隊人衝到樓頂。凌亂的西裝和鬍子邋遢的臉與直升機上下來的男人,形成鮮明對比。

    世界上真的有那麼一些人,不論如何都死要面子的嗎?

    這時候了,他還一身筆挺的西裝,皮鞋在樓頂的探照燈下發出鋥亮的光,邁開的步子緩緩走來,如同一隻雄獅。

    周復禮搖搖腦袋,把這種長他人志氣的心思搖了出去。幾天的等待,其實是一場心理戰,他的耐心快被磨完的時候,這個男人來了,不得不說,他很有手段。在上樓之前,他就讓手下去帶安雲彤,待唐牧深在不遠處站定,他發出勝利的大笑:“唐總,我可把你等來了。”

    唐牧深揹着光,只能看到他高大的身形,卻沒法看清他臉上的表情。他什麼話也沒說,站在那裏摸了摸袖釦。

    等安雲彤被幾個彪形大漢拎小雞一樣抓到樓頂,周復禮再度開口:“唐牧深,你既然來了,我們也就不多廢話了。現在,你把錢打到我的戶頭上,先交錢再交人。你沒得選。”

    安雲彤迷濛着眼睛,乾裂的嘴脣微微張開,她努力想要看清那個男人的樣子,卻沒有成功。心跳得像擂鼓,她下意識地縮着身子,“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怎麼會來……”

    周復禮聽到她的呢喃,又發出得意的笑聲:“怎麼?你的男人拿錢來換你了,你不信?”他端着一把衝鋒槍又看向唐牧深,“不得不說,唐牧深,你真的很會隱藏。我差點就要相信,這個女人沒有那麼重要。可現在呢,你來了。”

    安雲彤擡起頭,看到對面的男人從光裏走來,越發清晰的容顏刻印在她心上。

    那是她無比熟悉的臉,冷酷又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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