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狼子野星 >第273章 母親的話
    蘇軾寫定風波時,被貶至黃州,他遭遇人生低谷,從一場雨中歸至“也無風雨也無晴”的灑脫,豪放而浪漫。

    在宦海浮沉與人間的悽風苦雨中尋灑脫,很難。

    所以能夠放下是一種把握緊的手攤開來的大智慧。

    唐牧深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玻璃幕牆外的大雨滂沱,靜靜注視自己的手掌,掌心紋路縱橫交織,這隻手曾緊緊牽過一個叫蘇星九的女孩。

    身後的辦公桌上一個木盒攤開着,那張寫有“竹杖芒鞋”的舊紙被展開放平,它的旁邊躺着一張新的白紙,端正的楷書重複書寫了這四個字。

    唐牧邇昨天把木盒送來時,細緻地說了拆裝玩具車和遺言到底留給誰的事。

    一句“母親的願囑”讓他一夜不成眠。

    酸澀和委屈在念及母親時,再也無法被壓制。她出事那年,他還不到十歲,在那之前她就把這四個字留給他了,彷彿早就猜到他作爲大哥會把一切都扛起,故而她囑咐他要懂得放下,要心懷灑脫。

    唐牧深開始真正理解母親的安排。

    這些盒子裏的話,是她留給兒孫將來的。

    飛機失事,是一場必然發生的意外,就算不是飛機失事,也還會有別的“意外”發生。她和丈夫最終逃不過這一劫,因此,她做了這番安排。

    父母能夠留給孩子的最大財富,是心靈的指引和安全的港灣。她自知無法給予孩子後者,就把所有的話都留在這些盒子裏,囑咐他要自強不息,要光明磊落,要知禮有節,要放低自己,開闊心境。

    他看着這老舊的木盒與發黃泛潮的紙張,就好似看到了母親嚴肅又溫柔的臉,眸光裏是化不開的深愛,對他說“阿深,你聽一聽媽說給你的話。”

    唐牧深坐回椅子裏,大手張開,輕揉兩側的太陽穴,剛閉上眼睛,兩行淚水落下來。揉按的手指變成抓捏,淚糊在指腹與掌心。

    低低的一聲呼喚“媽……”

    是暌違二十多年的一個剛強男人的脆弱。

    許承守在門口。

    時間已經走過上班點半小時,陸續有總裁助理開始穿梭在樓上樓下的辦公室之間。以他一貫的經驗判斷,唐總辦公室今天一整天大概都不會進人,所以他守在門口。

    不多久,蔣穎傑帶着文件出現。

    彷彿在是意料之內,他略含微笑地禮貌頷首,“蔣經理,唐總今天有事,任何工作彙報或急事都推延到明天。”

    蔣穎傑目光落在緊閉的門上,“我有很急的事情,請你跟牧深說一聲,推延到明天就會壞事了。我現在就要見到他。”

    “對不起,蔣經理,唐總有過吩咐。”

    “有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啊?我這裏火燒眉毛了都不行?”蔣穎傑神色焦急,轉頭看到那間放黃山茶的辦公室,氣不打一處來,“是不是又是那個蘇星九的事?你們唐總又跑去酒吧喝多了?”

    許承眉頭一挑,“蔣經理在酒吧碰到過唐總喝多嗎?”

    “沒,沒有。我哪碰得上他喝多?不是高高在上的總裁麼,他還會跑去酒吧喝多?要是讓唐老爺子知道了,他沒好果子喫吧?”

    許承淡淡一笑,沒有接話。

    蔣穎傑深深嘆氣,“許特助,我真的有事找他。”

    許承油鹽不進,道“如果蔣經理找唐總說的事,是他關心的事,您是可以自行聯繫到他的。唐總的手機在他自己手裏。”

    “你……”蔣穎傑氣結,又礙於顏面不好當下發作,一口氣在肚子裏轉悠半天,只能跟許承繼續打聽,“你們唐總是不是真的決定要把沈建雄打垮?現在沈家那幾個公司,要麼回款卡住要麼貸款批不下來,新的合作方一個個都口風死緊拖着人,是他乾的對不對?”

    “這些商業機密,我一個助理是不懂的。”

    “你一個助理?”蔣穎傑忍不住拔高聲音,“許特助,我好聲好氣跟你問,你這樣對我是不是太看不起人了?好歹我爸爸蔣建元也是唐氏的股東,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吧?”

    “對不起蔣經理,我確實不知道您說的這些。”

    蔣穎傑拳頭打在棉花上,萬般無奈只能狠狠一跺腳走開。

    她不禁心中發寒。

    回到辦公室沒多久,沈亦媛的電話就打進來,“穎傑,唐總那裏有信嗎?他……怎麼樣纔會答應收手?”

    蔣穎傑不願直接告訴她,自己根本沒有見到人,一番思索,就回答“還能有什麼回信?惹誰不好,偏偏要惹上那個女人,自己親弟弟都管不好,我還能怎麼幫你?這件事,我跟我爸都出過面了,唐老爺子和牧深都沒有鬆口。”

    “怎麼會這樣?”沈亦媛驟然哭出聲,“都是沈亦軒那個混球惹的禍,他,他們爺倆動我們沈家做什麼?”

    “沈亦軒不是你們沈家的人?”蔣穎傑輕哼,“不過年輕人性格衝動也是難免。這次這件事我是真的幫不了你,你們動的那個人是唐家上下的寶貝。別說你們,我也惹不起。”

    “可,可誰知道她來頭那麼大啊?”

    “寶貝不都是藏着麼?要不是這次我幫你問了,連我都不知道那麼個喫牛排喝橙汁的土老帽還能是唐家的寶貝。”蔣穎傑早就把自己擇了個乾淨,“你們好自爲之吧。”

    沈亦媛絕望之下恨聲道“他們唐家未免太欺負人了!爲了不知道哪裏來的野種女人,要我整個沈家給她賠罪,姓唐的了不起嗎?!”

    蔣穎傑聽着她說話,仿似自己正坐在一隻風爐旁邊,炭火在裏頭滋滋燒着,她則手裏搖個小扇子,時不時鼓上幾下,那炭火就越燒越旺。

    掛上沈亦媛的電話後,她又給自己父親蔣建元打去電話,“爸,我見不到唐牧深,不知道他有什麼事,總之沈家是沒救了。與其我們費這麼大的代價去救他們,爲什麼不踩他們一腳?萬一惹惱了唐老爺子,把我們自己都搭進去。”

    蔣建元並不同意她的觀點,又無奈,硬聲道“到此爲止,你別再參與,後面的事情都由我來。你不要自己去找唐牧深和沈家人說什麼做什麼。”

    “爸!我不是小孩子了。”

    “不是小孩子?你之前不是嚷着說喜歡唐牧深麼,不是小孩子的你怎麼一點行動都沒有?出了這些事,你連他的辦公室門都進不去。”蔣建元略有責備,“在國外瞎玩瞎鬧,我不是不知道你換過多少個男朋友,以後自己注意點。人生和感情都不是兒戲。”

    無端被親爹一頓教育,蔣穎傑氣得翻了個白眼。

    她想起之前在酒吧遇到唐牧深的情景,計上心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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