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幾個小孩兒剛剛還志得意滿，聽到江若男這麼說，也都泄了氣。
對啊，之前他們也不是沒拿糖出去炫耀過，可林建新每次都說他們騙人，還搶他們的糖喫，根本就不改口，反而還不停罵他們“沒媽要”。
要不是因此，幾個娃對林建新也不會那麼討厭。
“那要怎麼辦呢？”二妹趕緊積極發問。
這積極配合的表現，都讓江若男有些驚訝。
她一直覺得二妹就是那種敏感脆弱又懂事的小姑娘，這樣的小姑娘總是太會看眼色，說話做事都總是瞻前顧後，她還尋思着要慢慢讓小姑娘膽子大起來，不要總是戰戰兢兢太爲別人考慮。結果這次她又發現了，其實小姑娘也有主見有勇氣。
或許，是她太過習慣用刻板印象看人了。而人本來就是複雜的，就是小孩子也是一樣。
因此她並沒有直接開口說辦法，而是繼續引導：“二妹覺得呢？是不是想到了什麼辦法？”
就連大寶三寶都看向了二妹。
受到鼓勵，二妹眼睛亮閃閃的：“我們請林建新來家裏做客，不只讓他進來看，我們還要請他喫好喫的，讓他玩我們的遊戲，給他看我們的新衣服……”
“不幹！”還沒說完，三寶就直接抗議，“我纔不幹，林建新壞，不分給他！”
大寶雖然沒說話，但態度明顯是和三寶一樣的。
二妹本來信誓旦旦的，都還沒說完呢，也不好說下去了。
“好了，那這件事兒暫且不說。”江若男覺得二妹的建議已經給她打開了一扇窗戶，她靈光一閃已經有了辦法，但是此刻大寶三寶都明顯反對，她也沒想完全，決定暫時壓下準備着。
她倒是想起了林建新說的另一個事兒：“林建新說你們沒媽要？你們就生氣了？”
恐怕沒有哪個後媽會像她這麼直接了。
只可惜，江若男要是能學會迂迴，情商高一點，前世也不會一直窩着做碼農累到猝死了。就算重生一回，也不可能就直接長智商長情商啊！
仨娃都沒說話。尤其大寶三寶都低下頭，明顯的抗拒。
這是怨恨嗎？對親媽的怨恨？還是說，怨恨裏夾雜着不安呢？
江若男本來覺得自己是在閒操心，這麼一想又覺得確實有必要說開。就像化膿的傷口，不把膿水擠掉，那傷口永遠也不會癒合。
她想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組織了語言：“世界上有很多種媽媽，不一樣的媽媽對待自己的孩子也不一樣。有的媽媽爲了孩子可以犧牲自我，有的媽媽即便有了孩子也無法拋棄自己的事業和追求。這些都是媽媽可以選擇的，沒有哪一條法律規定媽媽必須要怎麼做。”
大寶三寶都擡起頭，眼睛裏迷惑不解，難道媽媽就可以不要孩子嗎？
江若男頓了一下，不由得說得更慢了：“你們的媽媽，她不是不要你們，只是選擇了她更想要的精神追求。”
“所以，這個選擇的對錯結果，應該她來承受，而不是你們來承受，更不是你們的錯，明白嗎？”
“當然不是。”江若男有些心疼這個懂事的孩子，三寶年齡還小，跟生母不親，也許還不能體會那種感覺。大寶卻是從小就有體會的。
江若男想想也覺得心酸：“大寶三寶這麼好，她怎麼會不喜歡你們呢?她只是太理智了，太明白自己最想要什麼了。”
“騙人，那她爲什麼要走？我纔不信你的話！”
江若男看着反應激烈但其實已經開始接受的大寶，搖搖頭繼續：“我騙你做什麼？大寶，你可以記恨她不愛護你們，可以不原諒她選擇離開。但你要明白，無論她怎麼選擇，她的選擇應該由她自己來承受是非對錯的審判，並不是你們不好，更不是你們的錯。你不能拿她的錯來懲罰自己。”
同爲女人，她能理解程雪的選擇。但她只是一個旁觀者，世界上沒有任何真正的感同身受，她也沒那麼大的臉讓孩子們直接原諒程雪，體諒程雪。更不可能用那句“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以及中國人最喜歡用的寬容定律之一“人都死了”來要求孩子們原諒和寬容。
已經造成的傷害，並不是過去了就消失了。江若男能做的，是儘量讓孩子放下，不要苛責自我。
“再說，難道你不是現在叫我一聲媽媽嗎？”江若男看着難得紅了眼眶的大寶，又忍不住嘆息，“誰說你們沒人要沒媽要的？好了好了。別哭鼻子，啊？”
“我纔沒有哭鼻子！”大寶擦了擦鼻子，還帶着鼻音呢，就要逞強。
江若男笑了：“嗯，沒哭鼻子。你看，大寶這麼乖，怎麼會沒媽要呢？那些亂說話的啊，是因爲嫉妒我們大寶這麼乖，你要是真的覺得是自己的錯，那就真是讓人笑話了。”
“相反，大寶你要明白，並不是你們哪裏不好，這件事你和弟弟都沒錯，你無須自責，無需介懷。”這世界上不是什麼事情都有誰對誰錯的，立場不同，緣分不到，就算是母子之間，血濃於水，也不可能全都相處融洽的。
這麼一說，未免沒有物傷其類的意思。王嵐她自個兒的父母緣分也還不是到了那個點就沒有再多了。
她也不知道大寶能聽進去多少，能有一點效果就算好了：“三寶也是，你們都不是沒媽要的孩子。”
她看着小孩兒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回頭看着二妹一臉的自責，心頭責怪自己大意了，忘記了小姑娘估計還有心結呢。
“二妹，你也不要想太多了。二嬸的選擇跟你和小寶的到來沒有關係。”
二妹本來一臉愁苦，聽聞江若男這麼說，她就已經信了：“嗯，我知道，我信媽媽說的。”
江若男看出了小姑娘對自己的信任，想到吳秀蘭那個女人，她要開口就越發艱難：“至於你媽媽——”
或許她的確還是雙標的吧？她能理解大部分的程雪，但卻終究沒法認同吳秀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