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都說不出來話,心下着急,他藉着對方強推過來的掌力,深吸一口氣,沉之於丹田,再引到掌上,突然一用力,張初信被震開數尺。就是數尺,高下也能立判。張初信口角微鹹,已流出了血來。
林初定、趙初讓驚愕不已。張初信的玄空門,講究的就是內修,他修煉數十年,內力之強,不說是在崆峒,就是在江湖上也罕逢敵手。這不過一日,這孩子便由重傷之身得如此之神力,實在匪夷所思。
其實陳子都得一身內力,並不能運用自如。張初信深諳內功門道,就算硬剛比不過,也能憑經驗取勝。哪知是張初信故意受傷,來博得衆人同情,叫人不再對他生疑,也好叫同門同仇敵愾,共同抗敵。
萬初來站起來,“我來領教你的高招”。萬初來並不讓他,也沒有其他心思。習武之人,大都從拳腳開始練習。他跟飛鴻子入門時候,便感覺獲得了新生。因此練功勤奮異常。將一些簡單的拳腳,硬是練的登峯造極,這樣便做了神拳門的掌門。
陳子都拳腳功夫自然是不如。不出幾個回合,便連中數拳。萬初來,一把抓起陳子都,想要問個明白。
張初信默不作聲,突然一劍飛來,直取陳子都心臟。陳子都避閃不及,眼見劍尖就要刺入,心下暗叫,我命休矣。那劍在胸口快要刺入,忽然下落,劍斷作兩節,一半劍身刺入小腹。原來是萬初來,在電石火花之間,伸手在劍上一彈,劍斷爲兩節,但餘勢不減,半截插入陳子都小腹部。
“初來?你不報仇了嗎?”
“先問清楚,再殺不遲。”
“顯而易見,還問什麼?”
“師兄,我們四人在這裏,他跑不了。”
“就是跑不了,這小子冥頑不靈,能說什麼?”
陳子都笑道,“怕我說出你的醜事麼,張掌門”。
“我張某人,行得正,坐得端,也是你等小人誣陷的了?”張初信竟然義正言辭,毫無愧色。
“前輩是被他用玄空掌震斷肺脈而死,萬掌門,你可以去探前輩的脈搏。”
“放屁”張初信勃然大怒,伸掌就要來劈陳子都,被林初定、趙初讓攔住。
萬初來悽然,“氣絕身亡,已無脈可探。”
陳子都年輕不懂脈理,這人之將脈搏衰微,能探其病。若是死後,觸脈就像是摸在石頭上,什麼都摸不出來。
“王初一師兄是怎麼死的?”林初定望着張初信。
“當然是被這小賊殺掉的。”
“那…這小子果然厲害,怎麼會師伯和初一同時遇害?”趙初讓不解,他本想說,這小子最恨的是你張初信,爲何不先殺掉你,而去殺對他頗爲賞識的王初一。但顧念同門之誼,此時不好說這樣的話。
張初信知道不說清楚,他們會生疑,忽然心生一計,便說,“師伯救了這小子,他老人家看到這小子命懸一線,便將全身功力傳給他,救他一命,沒想到他竟然恩將仇報。”他沒有見到飛鴻子傳功,但看這少年由垂危之體,不但轉危爲安,還身負深厚內力,也猜到幾分。
“他曾說要踏平崆峒,在知道師父是崆峒派的宿老後,就下了毒手。可憐師伯英雄一世,最後被這狼子野心的人戕害。農夫救蛇,蛇卻咬死了農夫。”
“哈哈哈”陳子都大笑,“不錯,前輩確實是被狼子野心之人殘害,不過這人是你不是我,”
“還在狡辯?王師弟與我前後趕到,他救師伯心切,也遭了這惡賊的毒手。還有這十名弟子。你給我拿命來。”說話之間,又是一掌擊出,陳子都側頭避過,掌力擊在石頭上,一時間,碎石紛飛。
“既是如此,萬師兄,你還想什麼?讓我們結果了這小賊。”林初定掏出飛龍鉤,往半空中擲去,跳起來接住,一招“飛龍入水”攻向陳子都。陳子都怕他中途再出變招,硬是不動如山,等他鉤子離自己的臉不足半尺,忽地一個後仰,雙足騰起,夾住他胳膊一甩。林初定如矢石一般飛起,眼看就要跌下山崖,摔地粉身碎骨。
陳子都惱他害了哪位姐姐的性命,這一下,就是要他償還。但他又一想,這時如果殺了他,就再也說不清,正好趁了張初信的意。片刻思慮之間,林初定已朝山崖下飛去,半空中無處借力。他閉眼一嘆,這老命就這了。
“你這可以啊,先害人,又假裝救,當做施恩麼?”張初信恨不立殺此人。
陳子都看了看幾人,“罷了,我看崆峒也沒一個能明辨是非的人。萬初來,你師父身旁那幾根骨頭,是唐婉,他離世前,要我把他們合葬一處。現在看來我是做不到了,你替你師父做了這件事吧。你們要我的命,我還想要你們崆峒來還我燕山的血債,來吧,我這條小命早就該交代在這裏了。”
“你怎麼知道唐前輩?”萬初來神情錯愕,他知道這位唐前輩是師父最放不下的人,他如何得知?
“還在巧言利色?”張初信、林初定、趙初讓三人合攻而上。
“慢着!這唐前輩已去世多年,怎麼還會有這半具屍體?”萬初來擋在陳子都身前。
“這又是另一位於我有大恩的姑娘,麻煩你也幫我一併葬了吧。如果我死,也請你給我們葬在一起。”說話間,陳子都神情悽楚,想起那日,不由淚眼婆娑。生和死究竟有區別嗎?倘若死後能與師孃,與姐姐相見,那死了又有什麼呢?
“這樣吧,你安葬好這位姑娘,我也安葬好師父,我們再來比一場,我單對你,無論誰生死,你我兩派恩怨算是了了。”
萬初來此言一出,張初信立即反對,“不行,現在必須殺了他,不然後患無窮。”
陳子都彷彿沒聽見他的話,對萬初來說,“恩怨不可能就這麼算了,就算我死了,我燕山只要還有一人,就一定要報這個仇。”
張初信躍躍欲試,還想再出手。萬初來橫在當中,“師兄,師父屍骨未寒,我不想再見殺戮…還是先料理後事吧。我相信崆峒不怕他任何人來尋仇。”
萬初來爲人豪爽正直,崆峒山上很有威信。他不願爭掌派人之位。張初信認爲他不存威脅,但也不能得罪。“師弟說的是,先料理師父後事,只是怕這小賊跑了。”
“他既然尋仇不成,自然還會再來。”
陳子都凜然道,“我再來時,就是你崆峒災難之日。”
萬初來淡淡地說,“奉陪到底。”
張初信心裏不甘,但也無可奈何,由此他感到萬初來也是個巨大的威脅,主要是對他的威信而言。
陳子都收拾了那個黑衣女子的屍身,葬在了崆峒山上。不知道姐姐來崆峒山上幹什麼,她武功幾乎與林初定相當,應該不是普通侍女。會不會是老前輩的女兒?陳子都啞然失笑,在墓碑上刻下了“無名女俠之墓”。
陳子都回到燕山,進入密道,拿了一把魚腸劍和一串珍珠。他借保定解姓女子的繡春刀已經丟失,飛魚服也劃得破破爛爛。他想以此來補償。
他來到保定府,那棵桃樹還在,院門已鎖。他等了幾天,依舊不見人來,只有桃樹迎風招展。此時正是陽春三月,他忽然想到一首詩,去年相遇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我怎麼能想這些?師妹還在受着苦呢”陳子都猛然醒悟,直奔那座教坊。一路上懺悔不已,自己竟然因那解姓女子,面容嬌好,氣質出衆,就忘記了這等大事。
教坊生意依舊紅火,門口車水馬龍。陳子都找到原來師妹在的那個房間,縱上屋頂,揭開瓦片,卻見一年輕女子,不是師妹。他當即越入室內,用劍逼着女子。
“原來哪位女子呢?”
女子驚地花容失色,“你…說的…是哪位?”
“趙望湖”
“我沒聽過這個人啊”
“怎麼會沒聽過?她去年還在這裏。”
“那就時間太久了,。我們這種行業,變化的快。這間房子是圈養才女的,差不多兩三個月就會換一人。一年多的時間,還不知道換了幾人了。”
陳子都一聽,還是來晚了,這天涯茫茫,何處去找她。
“她們離開這裏,會去哪?”
“這可說不好,有的從了良,有的被贖身,也說不定有路過的公子哥,帶走做個小妾什麼的。”
陳子都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