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劍掠俠影 >第八章 南京留守
    天色微明,涼風徐徐。這城郊的曠野,本是欣賞日出的好所在。只是城頭上的兵丁卻沒有半分的愜意情懷。他們目光如炬,或持長槍,或握弓弩,或挺而站立,或屈膝半蹲。一名甲冑鮮明的中年將官雙眉緊鎖,來回踱步。他看上去約莫三十多歲,是南京城的留守總兵官李景隆。

    “李大人,請開城門!”他聽到一聲呼喊,尋聲望去。在城門之外共有四人,都是京官的穿着。原來是劉崇四人。他們出去時是自己親自相送,又怎麼能不認得?只是當時他們是五人,騎着高頭大馬,意氣風發;而如今只剩下了四人,而且劉崇看上去好像還受了傷,需要另一人的攙扶。

    “是錦衣衛指揮使劉崇劉大人嗎?”李景隆朗聲問道。

    “正是。我們……咳咳,我們有要事進宮面聖,還請大人開城門。”劉崇勉力支撐着說道。

    “那……如何不見黃子澄大人了呢?”李總兵問道。

    “黃大人已經殉國而去了。李大人,此事說來話長,你先打開城門,咱們進去再詳細道來。”紀庭之應道。

    城頭上的李景隆略一沉吟,說道:“對不住了,李某負責的是京師的防務,如果出了半分岔子,那誰也擔待不起。”

    四人俱是一驚,不禁互相對視了一眼。

    “李景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諸葛弘質問道。

    “李大人,我們是奉了陛下之命出使燕軍大營的,大人不會不知吧?”元齊也強抑怒氣的問道。

    “四位大人從敵營安然歸來,黃大人又殉職而去。倘若李某打開了城門,叛軍一擁而入,那……可是掉腦袋的大罪啊。”李景隆微笑着說。

    “好一個李景隆,他這是要置你我於死地。”劉崇身體最是虛弱,說這話時也頗顯得中氣不足。

    “大不了,咱哥幾個打進去。難道還怕了他不成?”諸葛弘怒道。

    “你們誰敢亂來?弓箭手!”李景隆一聲吩咐,幾百名弓箭手立即拉弓搭箭,箭頭指向城下的四人。

    “李景隆,我們跟你……”諸葛弘本想說“我們跟你拼了”,卻被紀庭之打斷:“好漢不喫眼前虧,咱們暫且避過,況且大哥身上還有傷。”三人都覺得有理,只好怒瞪了李景隆一眼,悻悻而去。

    可是,四面八方都是燕軍。他們又能退到哪裏去?只好先躲在城牆的一個小角落。這兒是守城士兵的一個盲區,從上往下看,是不可能看到這個小角落的。

    “想不到李景隆居然見死不救?”元齊扶劉崇靠在城牆上恨恨地說。“哼,別讓那斯落在咱們的手裏,不然一定將他碎屍萬段!”諸葛弘也跟着說了句氣話。

    “四弟,休要意氣用事。李景隆不開城門,無非是兩個原因,非此即彼。”劉崇坐靠在城牆根下,一隻手輕撫胸口,緩緩說道。

    “哦?哪兩個原因?”元齊問道。

    “這還不簡單?第一嘛,就是他忠心耿耿,一心爲國。他是怕我們被燕王收買纔不開城門的。如果是這個原因,那咱們不能難爲他。”

    “那第二呢?”諸葛弘急切地問道。

    “至於第二……”劉崇皺起了眉頭,臉色顯得十分凝重。“第二就是他已經決心做燕王的走狗。放咱們進去了,豈不是給自己再添麻煩?”劉崇說道。

    “不錯,大哥說得有理。”紀庭之也皺起了眉頭。

    “那咱們現在怎麼辦?坐以待斃嗎?”諸葛弘大聲問道。

    “唯今之計,只有以靜待動了。”劉崇說道。諸葛弘只恨自己空有一身武藝卻無的放矢,越想越氣,“啪”地一拳打在了城牆上,直打得城磚微微現出一道裂縫。

    李景隆望着遠處旌旗密佈的燕軍,心裏想着的卻是劉崇四兄弟,不覺間嘆了口氣。其實,他又何嘗忍心殺他們?他可以下令放箭的,但他沒有這樣做。只是因爲,他敬重他們的爲人。他們會投降燕王?就連李景隆想到這裏都會覺得可笑至極。

    他在城頭轉了又轉,想了又想。那燕軍的大營還是那麼的密不透風,城內還是斷糧之後的巨大恐慌。

    不知不覺間,日頭早已升上了頭頂,熱浪翻滾,悶熱難耐。士兵們頭頂烈日,焦渴異常。李景隆看在眼裏,心中不住地嘆息。真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爲了他自家叔侄的爭鬥,就要讓這麼多無辜的人承受如此煎熬,真是罪過。但是,再想想那些因爲戰亂而死的百姓,至少,他們還有命在啊。

    李景隆一招手,副將丁大勇立即靠了過來,問道:“大人有何吩咐?”

    “命人去打十桶乾淨的水來,讓將士們吃了,緩解一下酷熱吧。”丁大勇應了一聲,退下去了。周圍的士兵聽到有水喝,立即歡聲雷動,但是站姿、蹲姿卻絲毫不變。李景隆也頓感焦渴,向將士們微笑致意,之後便離開城牆,回到了自己的總兵府。

    他只是想去喝口水,稍作休息。可當他推開大門的那一瞬間,又讓他吃了一驚,險些叫出聲來。

    有一個僧人的打扮的人坐在自己的總兵位子上。一邊品茶,一邊饒有興致的翻看軍事文件。

    李景隆右手立即按住腰間的佩刀,厲聲問道:“哪裏來的野和尚,敢擅闖總兵府?”

    那僧人擡眼望了望李景隆,說道:“總兵大人不必驚慌,在下並沒有惡意。”

    “你究竟是誰?”李景隆追問道。

    僧人將正在閱讀的文件放下,用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桌子上寫了起來,邊寫邊說道:“在下姚廣孝,法號道衍。建文元年追隨燕王殿下。”說完寫完,動作非常迅速。

    “哦?您就是燕王的軍師姚廣孝先生?”李景隆還是半信半疑。姚廣孝的大名他也聽說過,只是他不知他是個和尚。

    “哈哈,燕王果然妙算,早就料到我這次來見你,你是不會輕易相信的。那……這個你總認識吧。”說着,就亮出了一塊金牌。金牌上刻着“大燕王府”四個大字。

    李景隆這下再無懷疑,立即躬身行禮道:“卑職不知姚先生大駕光臨,望請恕罪。”

    “哼,總兵大人你可威風了!”姚廣孝的這一聲斥責讓李景隆有點摸不着頭腦。

    他不解地問道:“不知卑職做錯了什麼,惹得姚先生不高興?”

    姚廣孝站起身來,雙手背後,一邊踱步一邊說:“大人失言了。我高不高興不打緊,關鍵的是燕王高不高興。”

    聽到這話,李景隆更是迷惑,但也只能賠笑說道:“姚先生說得是。那……不知卑職怎地惹惱了燕王?”他一邊說一邊擡眼望着正在踱步的姚廣孝,狐疑滿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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