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齊泰大人在杭州募兵,不知此時的情況如何了。”元齊似是自語,又似是對紀庭之和諸葛弘說着。
“但願吉人天相吧,等咱們到了杭州一切自有分曉。”紀庭之說着。
“唉,只是苦了太子要和咱們遭這趟罪。”諸葛弘是個粗漢子,說這話的時候竟然有些哽咽了。
紀庭之本想說幾句開導他的話,卻突然眉頭一皺,說了句:“有人來了,先避過!”
三人立即施展輕功,“蹭蹭”幾下就蹬上了一棵大樹,屏息望着下面。
果然,有一僧一道從他們相反的方向跑了來。那道士鬚髮花白,面容卻似年輕人一樣看不出半分老態他手持一柄拂塵,步履輕盈;而那和尚年約五十,手裏攥着一串佛珠。
“等等。”那道士忽然停住了步子,說道:“好像有人。”
“哦?”和尚頓時也緊張了起來,四下望着。
紀庭之心裏暗想:“這道士的耳力倒是不凡。”他暗運內力,彈出一枚石子,打在對面那棵樹的樹幹上,一隻松鼠受這震動,竟然從樹上跌落了下來,正好落在道士的腳邊。
“哦?哈哈哈……”和尚說道:“雲隱子呀,你瞧這松鼠可像人嗎?”
道士翻了他一眼,說道:“小心點總沒壞處。”
“對,你說得對。”和尚說道:“不過咱們有燕王撐腰,還怕了那個娘們不成?她敢在這偷襲咱們?”
“你呀……真糊塗。”道士說道:“這好歹是她趙三孃的地界。強龍難壓地頭蛇的道理你都不懂?”
那和尚不耐煩了,連忙擺手說道:“好好好,灑家不跟你爭。反正姓齊的死活不開口,那娘們就算是阿修羅的惡鬼,咱也得找她不是。”
道士輕“哼”了一聲,說道:“還是快走吧。”
元齊等三人在樹上聽的真切,卻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聽這一僧一道的語氣,彷彿齊泰遇到了不測?而他們口中的“趙三娘”會不會就是酒肆的那個老闆娘?
“兩位弟弟,你們看這二人所爲何來?”元齊問道。
“總之是來者不善。”紀庭之頓了一頓,說道:“咱們不如兵分兩路。我跟着那僧道去探探情況。二哥四弟,你們帶着太子先去杭州。”
“我看行。”諸葛弘說道:“三哥輕功卓絕,由他去跟蹤應該穩妥。”這話是對元齊說的。
元齊也點了點頭,說道:“只好如此了。”
那僧道的去處正是紀庭之他們當日歇腳的那個酒肆。紀庭之輕功絕妙,一路跟來並沒有被發現。
此時酒肆已經熄燈上栓。紀庭之落在一棵樹上,居高臨下看得真切。酒肆的後面還有一個小院。院中有幾間瓦房,其中一間還有隱隱的燈火閃爍。
那僧道對視一眼,縱身躍上酒肆的屋頂,腳尖輕輕一點,在空中一個“鯉魚躍龍門”落在了院中。輕功施展得輕盈利落,聽不到半點聲響。紀庭之也深深佩服。
“趙三娘,雲隱子和通海和尚深夜來訪,還請三娘恕我倆冒失之罪。”那道士先說了話。
“呵呵……”那間亮着燈的房子傳出一陣冷笑:“誰不知你雲隱子爲練邪門的武功,到處禍害人家未出閣的姑娘。怎麼?找不着姑娘倒尋你姑奶奶來了?”
紀庭之無暇細想,繼續聽下去。
“哈哈。我雲隱子練邪門的武功不假,禍害姑娘也是真。只是對你這樣的寡婦沒半點興趣。”
“哼!”屋子裏的人又說道:“照直說吧,你們兩個敗類所爲何來?”
“好,在下也不願多耽擱。”雲隱子說道:“大明的天下可被燕王掀了個底兒朝天,這事兒三娘可知道?”
“知道又如何?”屋裏人說道。
“那就是了。”雲隱子接着說:“杭州的齊泰已束手就擒,天下可傳檄而定。這皇位,燕王是坐定了。朝廷的事按理說與咱無關。只是燕王意圖仿效漢武帝,統領咱們江湖中人北逐蒙古,解決我大明的邊患!”
“而江南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輩,聽說你們都願爲他效犬馬之勞。我們這才斗膽來問一問三娘,這位老前輩究竟是什麼人。”通海和尚接着說。
“哈哈哈……”趙三娘一陣狂傲地大笑,說道:“真是荒天下之大謬!江南何曾有這樣的人物?而我趙三娘也不過是個無名小卒,又怎敢勞二位大駕,屈尊降貴!”
“三娘。你不會不知這一帶曾是陳友諒、張士誠的故國舊地。他們雖然國滅身死,但其部下星散各地,依然野心勃勃。老實與你說吧,燕王起兵靖難,除了要‘清君側’以外,更要肅清你們這幫叛黨欲孽。三娘,我勸你還是要識大體,順大勢。你們所推崇的那位武林前輩你說出來,咱們不與你爲難。倘若你不識時務……你該知道與燕王做對的下場!”
雲隱子這番話說出來,不僅趙三娘聽得心裏發慌,紀庭之也不免有些心驚肉跳。
原來朱棣要奪的不僅是皇位,更重要的是要將張士誠、陳友諒的舊部一網打盡。再聯想到剛剛雲隱子說的什麼“北逐蒙古”,這一切就都順理成章了。
朱棣想要北伐,但又怕後院起火。所以他奪下皇位之後,最希望的就是江南的武林豪傑向他表示臣服。而似乎有一位神祕的武林前輩頗受江南羣雄的仰慕。如果此人願意投誠,那江南也就平定了;如若不然,朱棣很有可能會對江南的武林人物痛下殺手。
紀庭之和趙三娘幾乎同時想到了這一點,不免背心發涼。
“怎麼樣?”通海和尚說道:“趙三娘,雲隱子已經說得夠清楚了,你是怎麼個說法?”
“哼哼。老孃向來是喫軟不喫硬,你們這般強逼,老孃就越是不服!”趙三娘倨傲地說。
“那好,你要我們怎樣,說出個道道來。”通海和尚雙手叉腰,顯然已沒有了耐心。
“要我說也簡單,就是你們兩個烏龜王八蛋自戳雙目,自廢武功,再叫老孃一百句祖奶奶,興許還有得商量。”
“你……你這惡婦分明是在消遣我們!”通海和尚怒道。
“哈哈,老孃不僅是要消遣你們,更要……”趙三娘拖了一個長音。
“更要什麼?”通海和尚問道。
“更要替天行道!”話音剛落,一根繡花針戳破了窗紙,直刺通海和尚的眼窩。通海急忙拋出一顆佛珠,“叮”一聲響,念珠原路折返了回來,那繡花針也落到了一旁。
幾乎與此同時,趙三娘也是破窗而出。她舉起雙刀,一刀劈向通海,一刀劈向雲隱子。這二人只見無數的刀影向自己壓過來,不由自主都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