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劍掠俠影 >第三十四章 迷霧重重
    “有刺客!”“抓刺客啦!”大內侍衛的叫喊聲此起彼伏。元齊早已躍過宮牆,向夜的深處奔去了。

    他繞過熱鬧的夜市,鑽進了一個小巷子裏。這裏既漆黑又潮溼,不時還能聽到老鼠的“吱吱”聲。

    元齊的嗓子眼涌來一陣鹹意,緊接着又是一口鮮血噴出,身子登時軟了,靠在牆上虛弱地閉着眼。

    比起身體的傷痛,他的內心更是痛苦萬分。多年的袍澤之誼在那一掌之下灰飛煙滅。那一掌,打得他元氣大傷,也令他感到徹骨的寒意。

    “唉,我該怎麼辦?”元齊心裏想着:“朱允炆跌下深谷,屍骨無存,朱文圭又不知所蹤。自己的兩位兄弟居然變節投敵……”

    還有比這更糟糕的嗎?元齊頓時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

    月亮依然高懸於夜空,涼風依然習習。但一個聲音飄了來,令元齊的心神陡然一震。

    “二哥……二哥,你怎麼樣?”

    元齊猛地睜眼一瞧,眼前正在輕聲呼喚自己的不是別人,正是紀庭之。

    “你是來抓我的嗎?”元齊冷冷地問。

    “二哥,你說哪裏話來?”紀庭之輕聲說道:“你難道不信我和大哥了嗎?”

    “信?你教我怎麼信?”元齊緩緩說道:“我現在已無力反抗,你大可抓我回去邀功,爲兄成全你的一件功勞便是。”

    紀庭之忽覺心裏一陣絞痛,哽咽地說道:“好,此事暫且不提。你受了重傷,我先帶你回府療傷。”

    “哼哼,抓我就說抓我,回什麼府?又療什麼傷?”元齊瞪着眼睛斥道。

    “二哥,這件事中間有許多波折。待你傷好之後,我會一五一十地與你講清楚。”紀庭之說道:“只是,請你相信,我和大哥絕不會做出賣兄弟的事!”

    紀庭之雙目炯炯,話語擲地有聲。元齊也被他那情緒感染,不覺呆了一呆。

    紀庭之將他背起,快步走了。元齊也任由他將自己揹走,心裏想着:“我倒要看看你們耍什麼把戲!”

    元齊本就心力交瘁,走了一程,在顛簸中沉沉地睡着了。

    元齊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他發覺自己躺在一張柔軟地牀上,身旁站着兩名侍女。午後的陽光透過窗紙灑在放着一些水果和點心的桌子上

    “元公子,你總算醒了。”一名侍女笑着說:“我這就去請我家老爺來看你。”

    “你家老爺是誰?”元齊昏沉沉地問。

    “便是你的結義大哥劉崇。你別忙,我這就去。”侍女答了一聲,便去了。

    “大哥?他既然被人喚作老爺,那一定是做了官的。哼,還說什麼不會出賣兄弟!”元齊深感失望,側過臉去,流下了一滴淚。

    不一會兒,門“吱呀”一聲推開了。元齊擡眼望去,來人是劉崇和紀庭之。

    “二弟,你醒了?”劉崇急忙到牀頭關切地問道。

    “二哥,你可知昨夜大哥爲你推血過宮,費了不少內力。”紀庭之說道。

    “你們又何必救我。”元齊說話時,卻不看着他們。

    “我那一掌打得重,令我的義弟傷重如此,爲兄的給你賠罪了。”劉崇說罷,單膝跪地,抱拳施禮。

    元齊只是“哼”了一聲,沒有言語。

    “二哥,你精神未復,還需調養。你傷好之後,這裏的一切因由我再細細與你說。”紀庭之說道。

    “還有什麼可說的,如今我身陷魔窟只求速死,你們倘若還念往日的情分,就成全了我的忠義之名吧。”元齊淡淡地說。

    紀庭之還想再勸,誰知劉崇忽然一怒而起,說道:“你真是糊塗!大丈夫死則死耳,有何懼哉?一死當然容易,但臥薪嚐膽纔是真英雄的所爲!”

    “你說什麼?”元齊驚奇地說道。

    “你當真認定我們是變節之人,我也無話可說。但你要做的是養足精神,找我報那一掌之仇,而不是在這裏哭哭啼啼。你這樣做,又算什麼好漢!”劉崇說罷,袖子一甩,轉身便走了。

    紀庭之也吃了一驚,忙對元齊說道:“二哥,你好好養傷,我們還會來看你的。”說完,也跟着走了。

    元齊想叫住他們,但胸口一陣疼痛,引得他只是咳嗽,叫不出聲來。旁邊的侍女急忙倒了杯水給他喝。他也不客氣,將水一飲而盡,才稍感舒緩。

    元齊靜下心來仔細品味劉崇的話。不錯,一死固然容易,但能夠委曲求全纔是真英雄、真豪傑的所爲。既然他們要自己養傷,就不妨聽他們的。等自己傷好之後,看他們又有什麼解釋。

    過了三日,元齊已經能下地走路了,雖然還有點踉蹌,但精氣神卻是足了許多。

    這一天,他在侍女的攙扶下來到屋外散步。蕭瑟的秋風拂面,既溫柔又幹澀。元齊閉着眼睛深吸一口氣,倍覺舒適。

    “二哥。”紀庭之快步走了過來,笑道:“你這幾天恢復得真快。”

    元齊思量了幾天,也覺得紀庭之、劉崇變節之事十分蹊蹺。此時,他對他們更多的是疑惑,而不是敵意。於是他迫不及待地說道:“我的傷已好了,你該說說你們的事了吧。”

    紀庭之望望左右,說道:“二哥,我這趟過來就是說這件事的。來,咱們進屋說。”最後這句話特意壓低了聲音,顯然是怕被別人聽去了。

    侍女爲兩人各倒了一杯茶,紀庭之輕呷一口,這才緩緩說了。

    紀庭之那日與趙三娘分手之後,施展輕功直奔南京而來。在城門口,他看到了一則告示。那是朱棣登基稱帝、改元永樂的詔書。

    百姓們人頭攢動,爭相瞅着這詔書,議論紛紛。認字的正在給不認字的念着。但每一句每一字落在紀庭之的耳朵裏,都彷彿是一塊塊重石一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紀庭之嘆了一口氣,隻身進城去了。他擡眼望去,看到的是繁華依舊的南京城。他突然感到了一絲孤獨。這是一種難以名狀的孤獨,一種深入骨髓的孤獨。

    他決定先去尋找大哥劉崇。至於雲隱子和通海和尚究竟爲何替朱棣做事,或許劉崇也知道一二?

    當天晚上,紀庭之先去搜尋刑部大牢,並沒有找到劉崇。他又去搜尋了錦衣衛的詔獄,同樣不見劉崇的影子。

    他走上南京的夜市街頭,心頭卻是越發地焦急。“難道大哥已給他們害了?”他正想着,忽然看到一隊車馬駛了過來,行人紛紛閃避。紀庭之自然也是避到了一旁。

    “不知是什麼人的車馬,竟然如此肆無忌憚?”紀庭之問身邊的人道。

    身旁那人瞅了他一眼,說道:“兄弟你是外地來的吧?這車駕你不認識,但姚先生你可聽過吧?”

    “姚廣孝?”紀庭之問道。

    “哎呦!”那人急忙捂住紀庭之的嘴,顯得十分地驚慌。他小聲說道:“姚先生可是皇帝身邊的紅人,你直呼他的名諱,不想活了嗎?”

    “哦,是我大意了,謝謝小哥提醒。”紀庭之陪着笑臉說着。

    “唉,聽說這幾天姚先生府上來了貴客。”那人又漫不經心地說道:“這不,這車駕就是去接這位貴客的。”

    “哦?”紀庭之好了奇。究竟什麼樣的人值得姚廣孝折節下交呢?他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車駕果然停到了姚府門口。車伕下來,一掀車簾說道:“劉先生,請。”

    “劉先生?”紀庭之眉頭一皺,再一觀瞧,這劉先生不正是自己的大哥劉崇嗎?

    劉崇從車上下來,嘆了口氣說道:“真是伴君如伴虎。姚先生讓你駕着車馬從鬧市疾馳而過,分明是蕭何自污啊。唉,姚先生終究沒有當過官。他這做法卻也過於明顯了。”說着,不免搖頭苦笑。

    紀庭之登時氣往上涌,想要發一聲喊叫住劉崇,但終究是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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