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朱文圭疑惑地問道:“這與人品有什麼關係?”紀庭之心情愉悅,耐心地答道:“咱們萍水相逢,你可本以不管我的。但你見到我倒在房內還是不顧一切地衝了進來。”
朱文圭靦腆地一笑,說道:“我們俠義道理應爲之。”紀庭之拉他坐下,隨口問似的:“你不是姓楊而是姓朱的,是嗎?”這句話可驚得朱文圭汗毛根根倒立,全身上下如同一盆冷水澆過,寒冷徹骨。
“什麼?”朱文圭霍地站起,目光也變得遊離了起來。紀庭之輕輕拉過他,笑道:“你不用驚慌,你的身份我猜得到,但我的身份卻還不能立刻告訴你。”
“紀先生,我……”朱文圭的話還沒說完,就見朱靜姝闖了進來。她仍是一身男裝,進來便道:“師傅,咱們今天去哪玩呀?”她擡眼一瞧,見朱文圭也在這裏便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
“你來這兒幹什麼?跟屁蟲啊?”從朱靜姝的語氣中聽得出她不是很高興。紀庭之也面帶慍色,說道:“是我叫他來的。”
“哎呀師傅呀,你老是結交這些奇奇怪怪的人。”朱靜姝撒嬌似的說:“咱們過幾天就要去北京了,杭州我還沒玩夠呢,咱們快走吧。”
朱文圭也覺得尷尬,只好說:“既然是我掃了靜姝姑娘的雅興,那我走就是了。”說完便向紀庭之抱拳行禮,起身走了。紀庭之本想攔他,但朱靜姝立刻奔了過來,笑嘻嘻地說:“師傅,奇怪的人都走了,咱們也該走了吧?”
紀庭之微微嘆口氣,說道:“好吧,今兒就依你。但那個少年朋友我是定要交的。”
“他?哼,他能跟師傅你攀上交情是他的福分。”朱靜姝一把拉過紀庭之催促道:“走吧走吧……”
正在這時,朱文圭又頗爲慌張地跑了回來。他急忙將門掩上,扒在窗口緊張地望着。
“喂,你又回來幹什麼?”朱靜姝沒好氣地問。朱文圭神情十分緊張,將手指在嘴脣間一豎,示意她不要講話。
紀庭之輕輕撥開朱靜姝的手,也趕到朱文圭的身旁,輕聲問道:“你有仇家?”
“是……也不是。”朱文圭含混地說着。紀庭之也向外一望,見是一個身材健碩的胖子緩緩走了過來。
“是胡思忠?”紀庭之喃喃地說道。
“紀先生認識他?”朱文圭也小聲問道。
“他?哼哼,冤家路窄。”紀庭之細細觀瞧。胡思忠身後是胡思漢,而胡思漢的身後是一個穿着甚爲華麗的中年胖子,胡思明走在最後。
“寧王怎麼來了?”紀庭之詫異道。
“寧王?誰是寧王?”朱文圭問道。朱靜姝雖然心中有氣,但見師傅的緊張勁兒,她也覺得事關重大,只好靜靜站在一旁,不敢出聲了。
“寧王是皇帝的兄弟,朵顏三衛就是他的人。”紀庭之緩緩說道:“但是藩王擅自離開封地形如叛逆,不知他來杭州有何圖謀?”
“他們似乎是來住店的,而且就在隔壁。”朱文圭說完。就有一陣房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那顯然是胡氏三兄弟與寧王進屋的聲響。
“客棧再好也不比王府,還請王爺暫且忍耐。”胡思忠說道。朱權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說道:“越王勾踐都可以臥薪嚐膽,我住一個客棧,有什麼好忍耐的?”
“王爺!”胡思明粗聲大氣地說:“這都是我們兄弟失職,如果能在洛陽搶到雙劍,咱們王爺也就不用親自跑來杭州了。”
“唉,那不能怪你們……”朱權又冷笑道:“哼哼,當年朱棣不肯把杭州封給我,今兒我倒自己來拿了。”
“我們兄弟只是怕……”胡思忠支支吾吾地說着,似乎頗有顧忌:“怕這樁交易龍頭老爺會不允。”
之後,是一陣沉默。紀庭之細細聽着,聽到了他們手指敲擊桌面的聲音,聽到了有人微微嘆息的聲音,但就是再沒聽到他們的說話聲。
“交易?什麼交易?”紀庭之皺眉思索着。朱文圭和朱靜姝也將耳朵貼在牆面上,卻什麼也聽不到。兩雙茫然的眼睛望着紀庭之,紀庭之也似乎很困惑。他緩緩走到桌前坐下,嘴裏還在嘟噥着:“寧王的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
朱靜姝和朱文圭又一次四目相接,仍是互相厭棄地避開了對方。
武當,練武場上,紫霄宮前。秋陽道長站在高臺上,英姿勃發,紅光滿面。他終於實現了多年的夙願——當上了武當派的掌門人。真陽道長立在一側,默默地低着頭不說話。
秋陽道長望着臺下的弟子們,上前一步,高高舉起玉陽真人的寶劍,大聲說道:“掌門師兄慘死,武當弟子理應爲他報仇雪恨!”
“報仇雪恨!報仇雪恨!”一陣山呼海嘯般的附和聲傳來,大山彷彿都被震得顫慄了。秋陽道長嚥下一口心虛的口水,接着說:“害死掌門師兄的人,我和真陽師弟早已知曉了,這個人也與咱們武當有很深的淵源。”
“他是誰呀?”“什麼人如此猖狂?”“快說吧,秋陽師叔”……弟子們紛紛議論着。真陽道長高聲喊道:“那不是別人,正是掌門師兄收的最後一個記名弟子朱文圭!”
“啊?”“是小師叔?怎麼可能?”……弟子們的議論聲更甚了。真陽道長說完這句話,又急忙退了回去,生怕別人發現他的破綻似的。
“所謂家賊難防。正是朱文圭害死的掌門師兄!”秋陽道長又一次將玉陽真人的寶劍高高舉起。
“師傅他武功蓋世,怎能被小師弟害死呢?”玉陽真人的大弟子楊爲山上前一步質問道。
顯然秋陽道長早有準備。他掃視着衆弟子說道:“不錯,掌門師兄武功的確深不可測。若是光明正大的比試,就算是一百個朱文圭也奈何不了他老人家。”
“是啊……”弟子們齊聲說道。
“不過,誰能料到朱文圭那廝竟使陰招,給掌門師兄的茶中下了毒!”秋陽道長說:“或許大家還不知,朱文圭是皇室血脈!”
包括楊爲山在內,所有人都是悚然一驚。彼此瞅瞅,說不出話來。
“朱文圭早與朝廷狼狽爲奸,調我和真陽師叔離開武當。然後,他便與錦衣衛聯手,下毒害了掌門師兄!”秋陽道長說到此處,聲音都有些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