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完之後,李斂盯着周大田沉聲道:“周大田,這些罪名你現在可……”
李斂話還沒說完,周大田規規矩矩腦袋砰的一下磕在地上,聲音嘶啞,“我認罪,是我殺了人。”
“你說什麼?!”
李斂眉頭緊鎖,衆人震驚,一臉看瘋子的模樣。
這個周大田不會是傻了吧?
能夠翻案的機會,他居然不要?不辯駁?直接認罪?
“周大田,你可知道你在幹什麼?”李斂問。
周大田擡起頭,剛纔一瞬的悲壯氣勢,立馬變了,他滿臉不在乎,口氣隨意,嘴角含笑,“大人,草民知道,可我無話可說。”
李斂和周大田二人對視,在李斂的威逼下,周大田垂下頭去。
他不在意地抖着肩,咧着嘴笑,眼神輕佻,一副流裏流氣的模樣。
李斂只覺腦子嗡地一下,按了下眉心,才道:“周大田,你可知你這次翻案的機會是你母親周氏豁出命爲你求來的。”
周大田眼睛轉來轉去的,聽着這話,眼皮顫了下,擡起頭來,咧着嘴像個無賴似的,神情有些扭曲,“你說她?怎麼還沒死?”
“你!”
這一句惡毒的話,讓在場不少人變了臉色。
這是不孝啊,怎麼能對養大自己的娘說出這種話來?
“周大田你簡直妄爲人子!”李斂隱忍着怒氣,拍桌離去,如此不配合審理案子,再待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
李斂一走,周明狠狠瞪了周大田一眼,轉身走了,其餘人紛紛跟上。
郭斐和趙遷二人一時落在後頭,趙遷趁人不注意,靠近周大田壓低聲音道:“你爲什麼撒謊?我知道人不是你殺的!”
周大田聞言,瞳孔猛地縮了下,眼中閃過一抹震驚。
不過片刻,他感到脖頸上一涼,雞皮疙瘩不停地往外冒,耳邊似乎又響起了黑衣人冰冷的話。
他一個激靈,整個人清醒過來,神情恢復如常。
他斜着眼,神色猥瑣,嘴裏胡咧咧,扯着趙遷,一個勁往他身上湊,“你說什麼?說什麼?”
趙遷下意識推開人,眉頭皺了起來,眼神不由露出幾分厭惡。
“靜淵!”郭斐匆匆幾步走了過來,獄卒也拉開了周大田,連連陪笑,“二位大人莫怪莫怪,這是個瘋子,昨天夜裏又哭又笑,鬧了整整半晚上。”
說話間,獄卒打了個哈欠,滿臉困頓。
“不礙事。”趙遷勾了下嘴角,目光卻落到周大田臉上。
“靜淵,該回去了。”郭斐道。
趙遷嗯嗯了兩聲,將案卷收理好,同郭斐往外走,走到半途回頭,就見獄卒罵罵咧咧,將周大田往回趕。
此刻周大田臉上倒是沒了嬉皮笑臉,他垂着眼,面無表情。
“快走,靜淵。”郭斐催促,他最近積壓了不少正事,回去還要忙呢。
“好!”趙遷大步跟了上去。
二人剛出了大牢,走了幾步,就見一獄卒匆匆追來,“趙大人!”
郭斐和趙遷停下腳步,獄卒朝二人行禮,侷促不安地對趙遷道:“趙大人,小……小人有些話想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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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人並沒什麼印象。
獄卒垂着的手不安地揉捏着衣角,遲疑地看着二人,卻沒有說話。
郭斐瞭然,接過趙遷手中的案卷,嘴角含笑,“既然你有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趙遷被勾起了好奇心,自是點了點頭。
郭斐離去,趙遷這才正視獄卒,“你要說什麼?”
只見獄卒渾身氣勢一變,剛纔的膽怯卑微立馬變得恭順如常起來,壓低聲音道:“大人,跟我來。”
獄卒率先離去,趙遷只得跟了上去,很快二人七拐八拐,居然來到了一處屋子前。
“大人,進去您就知道了,我在這裏給你們把風!”
趙遷越發好奇,他不再猶豫推門而入,結果就在屋內看到了一個絕不會出現在這兒的人!
以至於目光對上,他怔了下,纔回過神來,慌忙行禮:“李大人!”
沒錯,就是一刻鐘前,大怒拍桌離去的大理寺少卿李斂。
李斂勾着脣,打量着趙遷,這個人他聽過,也見過,入了他們大理寺幾年,倒也算得上勤勤懇懇。
也聽說過周明爲了一些事,爲難於他,他以前沒有用他,只是因爲他覺得趙遷此人自視過高,身上有讀書人的清冷傲氣在,不適合幹大事。
不過這幾日一瞧,此人或許還有點用處,畢竟被周明搓磨這麼久,還能忍下去的,除了不得不爲之,可能還有點兒氣性。
他這幾日想了很多,對於這個棘手的案子,對於大理寺內的衆人,原本他正頭疼該委派誰去查清楚此案,沒想到不過一日,他這頭疼的問題就解決了。
“趙遷?”李斂目光思量。
“回稟大人,正是下官。”
趙遷心中浮起無數的猜測,李斂大人爲何在這裏見他?
他袖下手微攥緊,叫他來此處有何緣故?
平日他官小力薄,李斂大人同他不過是眼熟,並未同他說過幾句話。
李斂凝視了他片刻,開口:“趙遷,你對這個案子如何看待?”
他頓了下,又添了句,“但說無妨。”
趙遷心下一緊,有一瞬間,他覺得剛纔同周大田的說話,已經傳進了李大人耳中。
不過這念頭一閃而過,很快他就鎮定了下來,拱手道:“大人,下官認爲此案另……”
見李斂神色如常,趙遷一咬牙,說了後面的另有隱情四字。
李斂擰着眉瞧他,趙遷心跳得很快,眼下人證物證俱全,他卻還說出這樣的話來,忙開口補救:“大人,下官已經打聽到……”
李斂擡手製止,沉思片刻,忽地輕笑出聲,手在趙遷肩膀上拍了拍。
趙遷不明所以地看向李斂。
李斂背過手,沉默片刻後,開口:“趙遷,我命你私下徹查此案,不管背後是何人指使或是如何,你定要查清楚真相。”
他定定地看着趙遷。
趙遷愣了下,恍然回過神來,掩不住內心的激動,撲通一聲跪地,“大人,下官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