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早就該習慣了這種情況。以往他與後宮妃子交談時,哪一個不是上來關心他。
或許是因爲,他本以爲常樂開口會關心的是懷王
心裏頭喜歡,面子上也舒緩露出笑來。
“沒傷着。”
開口只有寥寥的三個字,常樂也算是真正地放下心,這才趕忙問懷王的情況。
司伯言安慰道:“懷王也沒事。他早知歷山上有丞相的埋伏,便使了計策,帶兵剿滅了歷山的叛賊。丞相逃走之時,懷王便帶人從歷山圍堵,與丞相一戰也大獲全勝,只不過還是讓丞相給逃走了。”
“那懷王呢”
“他聽說王妃受傷,處理完事,便趕回去看王妃了。”
常樂聽罷,也很是欣慰。看來懷王和易昭的感情還不錯,這樣,也不用擔心懷王會負了易昭。她喜歡的兩個人在一塊兒,當真是沒有比這還合心意的事兒了。
可是,心裏頭不免還是有些惆悵。日後,她怕是也不好再住在懷王府了,也不好隨意跟懷王打鬧了。
司伯言看出常樂的失落,不知怎的,還是有些不舒服。手指在杯體上摩挲了幾圈,這才雲淡風輕開口。
“懷王說,明日便來接你回府。”
說罷,抿了一口茶,隨手將杯子放在桌子上。忍不住掃向常樂,關注她的神情。
常樂很是糾結地沉默。
懷王來接她回王府
這,她都多久沒呆在懷王府了,現在王府有了王妃,她回去得多尷尬
要不明天去王府收拾收拾,卷着鋪蓋去天甲畫坊
“你若是不想回王府,不如留在宮裏。”司伯言輕飄飄開口,見常樂錯愕,又補充一句,“三華苑還給你留着。”
常樂笑了笑:“還不知道易昭怎麼樣了,明兒回去正好看看。對了,賢妃怎麼樣了”
“已經無事,我去時已經醒過來了。丞相雖是造反,賢妃卻是從未參與過。此事對她的打擊也挺大,還讓我允許她前往玄靈觀,隱入道門,從此爲大氏祈福。我讓她先歇一段時間再說。”
侍立的宮女和守在外面的易河盛聽見司伯言和常樂說話,自稱用的是“我”,起初以爲自己聽錯了,發現沒聽錯,更是驚的目瞪口呆。
而且,他們的陛下這是在報備自己幹過什麼事兒
司伯言已經習慣如此,沒改口也不覺得有哪裏不妥。說明白點兒也是怕常樂多想,常樂嫌棄他後宮有一堆妃子的事兒,他可是還記着呢。
常樂反倒有些可憐賢妃,直接感慨。
“攤上這麼個爹,也是倒黴催的。還不知道刺史夫人知道這件事兒,會不會也經受不
住打擊。”
她決定回去就給刺史寫封信,打探一下刺史夫人的情況。
“所以,那些謀逆之人都是怎麼定罪的我聽說,參與謀逆的人挺多。”
易河盛在外頭聽見常樂居然問到這種問題,眉頭都揪到了一塊兒。
不知道後宮不能幹政嗎
不對,她現在還不是後宮之人。她連後宮之人都不是,干政更不行了
陛下最討厭無關人等干政了
“丞相在朝多年,根深蒂固,追隨他的人自然不少。光是三品以上的官員便有幾十人,京畿三營之中的將士更是數不勝數。”
在聽到司伯言直接跟常樂說明情況之後,易河盛堅定了常樂是個禍國殃民的禍害的想法。
屋內,司伯言也只是點到爲止,道:“此事結果,明日你便知曉了。”
今日司伯言與大臣們在議事大殿裏商量了一下午,就是在討論這些罪臣最後的處決方法,那些謀逆的大小官員也都被暫時關進了大牢。
昔日冷清的大理寺大牢,如今人多如鬧市,就連大理寺卿自己都進去了,現在臨時壓陣大理寺的是都尹馮希仁。
登基十年,遇着此等情形,莫不讓人心寒。
常樂見他眉頭成川,也不知能做些什麼,想了想也只能言語安慰。
“事情都弄的差不多了,不如你先休息一會兒出了這麼大的事,還有育國的邊亂,你肯定是要忙上好一陣子了。能休息就休息會兒,本來你的病才解,是要一段時間修養的,結果一直奔波。”
“嗯,我現在送你去三華苑休息罷。”司伯言先行起身,發現常樂的猶豫,又道,“送你過去我就也回去休息了。”
常樂勉強相信他的話,只道:“別人送我過去也行,或者我自己過去。反正這路我熟。”
“走罷,我想和你多待一陣。”
司伯言很是直白的解釋。
常樂當即一陣臉紅髮熱,掃了眼在場這麼多人,一時間有些不好意思。
陛下出趟宮,還找了個相好
司伯言從十里手上接過斗篷,很是熟練地替常樂給繫上。垂眸發現常樂難爲情的神色,臉上也浮現出笑意來,忍不住調侃了一句。
“原來你還有難爲情的時候。”
“怎麼就不能有我也是個情竇初開的小女生好不好”常樂厚着臉皮給他頂了回去,瞧了眼周圍的宮人道,“我還是自己過去罷。作爲皇帝,你得矜持,大庭廣衆之下秀恩愛,是不道德的。”
“什麼是秀恩愛”司伯言表示好奇。
常樂咂舌,想了下道:“就是你這樣,公然用些舉動表現出咱們倆很恩愛的樣子。”
“聽起來是個不錯的詞兒,怎麼就被你說成無德
之舉了夫妻恩愛和睦,才能闔家美滿,秀恩愛是好事。”
司伯言由衷地稱讚了一句。
常樂竟因他的話,對這個詞兒開始正眼相看。
忽然想起,司伯言先前將夫妻關係德行納入官員考覈之中的事兒來,四捨五入當時還是因爲她。
“我記得,官員考覈政績就有一項是關於夫妻和睦的。不知道,陛下的德行考覈之中,有沒有這麼一項”
司伯言愣了下,發現冥冥之中自有輪迴。抿脣含笑,大大方方地握起了她的手,每回只要握着她的手,便備覺安心。瞧着面色驚慌的常樂,忍不住開懷一笑。
“自然是有。帝后和諧,也是皇家之體面。”
話落,司伯言拉起常樂便擡步出門。
一出門,易河盛便如豺狼一般盯着常樂。
常樂被他瞅的很是不舒坦,也將手從司伯言的手中抽了兩下,沒抽出來。
她真不想這麼光明正大的繞着皇宮走,從議事的大殿到三華苑,得走個小對角,這讓人見着了,她不是又要被罵
“不是我說,陛下,你們這兒推崇秀恩愛是夫妻倆,咱們倆現在還沒成呢。你這會兒秀恩愛,只會死得快。”
順口,常樂就把這句順口溜給說了出來。
司伯言立馬生氣看向常樂。若是別人說這種咒罵的話,他當真現在就把那人給處死了。
常樂意識到錯誤,忙解釋:“我沒咒你,這是我們那兒的一句俗語,順口就說出來了。你要相信,我定是希望你能長命百歲的。”
司伯言的面容緩和了些,卻也是煩悶,實在是不知道常樂還得多久才能適應這兒的生活,什麼時候能做到謹言慎行。
“下回說話,可是要注意。再說了,你不是說咱們是在那什麼,談戀愛談戀愛時應當是可以秀恩愛的罷”
“我們那兒當然可以。”
常樂欲哭無淚地仰頭,瞧了眼掛在天邊的冬月,深吸一口氣,繼續跟司伯言繞。
“那你這兒不是不行入鄉隨俗,還是要跟着你們這兒的情況來。”
如今逆賊才平息,丞相在逃,朝堂百官還需要整頓,邊關還有戰情,本來就已經很忙。若是還有人因爲他們倆的事兒,再煩司伯言,那不得將司伯言整的焦頭爛額
現在,這精力得用在正事兒上。
司伯言瞧着常樂真誠的小眼神兒,瞭解過常樂的性子之後,多少也能知道她這般抗拒的原因。她向來是個體貼人的。卻還是心裏沒底。
“你可還心悅着我”
“心悅心悅,一直心悅今天看見你在城樓上和丞相對峙,威風凜凜的,讓人瞧着着實激動喜歡。”
常樂深覺自己得被他磨成一個厚臉皮。她先前跟男生一塊兒單獨處着都不自在,現在時
不時地都得跟一個男的告白,藉此來抵擋對方的靈魂質問。
有時候,常樂都懷疑自己和司伯言的男女身份是不是調換了。
而且,哪兒有一個皇帝天天說話都這麼直白的皇帝不都應該將自己的喜怒哀樂都藏起來嗎
她怕不是遇見了一個假皇帝。
對面的假皇帝卻是因爲她的話露出笑意來,下一刻便鬆開了她的手,與她並排安靜地走着。
總有一天,他們能有光明正大秀恩愛的時候。
宮道漫漫,宮人前後打着燈籠爲他們照明,身後還有禁軍護送。
皇宮之中的戒備也嚴了不少,處處都能看見禁軍的影子。
一輪冬月掛在天邊,天上又適時地下起了雪來。白雪一點一點地落下,與冰冷的宮牆相映,卻不覺得淒冷加倍,只覺得這皇宮也多了幾分柔和。
司伯言將常樂送到三華苑門口便走了,臨別只說了句“好好休息”。
懷王安置好軍營,趕回了懷王府。
懷王府的大門緊閉着,掛在門口的燈籠都落在地上,破破索索的。門前一片昏暗狼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