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王猶豫了一下,忽然跪了下去,面色沉重。
司伯言見狀,受了一驚,下意識後退半步。在場的文武百官也都驚愕,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易雲和易昭悄悄對視一眼,面色難看地垂下眸,不敢隨意地看上面的情形。懷王此舉,想必是爲了那件事。
司伯言微微皺眉:“你這是作甚”
“臣有罪。”
懷王俯身爬了下去,聲音沒有絲毫的感情。
易昭緊緊地攥住雙手,不由得咬住下脣的內肉,心臟撲通通地急速跳動。懷王提前跟她說過,無論如何,不要站出去,不能開口,她得忍着。
司伯言聞言,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不知爲何,這個預感指向的是常樂。除了關於常樂的事,他也想不出懷王還能做出什麼值得跟他認罪的事。
可常樂被育軍抓了的事,他就是追究,也不是在這種場合。
心頭亂如麻,索性不再自己瞎想,直接開口質問。
“你所犯何罪說出來聽聽。”
懷王將首鎧放置在身側的地上,掀開盔甲外袍,從腰間取出一把金骨扇。低垂着腦袋,雙手託着扇子,託到了腦袋頂之上,呈給司伯言。
“此扇,乃是先皇所賜,可上打昏君下治奸臣。如此貴重之御物,臣保護不周,竟是將它損了。如此大罪,實爲斬首誅族之罪。”
在場之人聽聞此話,均是面色大變。
懷王說的不錯,若是損壞了這等御物,確實是要斬首誅族的。
可是,這麼重要的御物,怎麼能損了呢這可是代表着莫大的權力啊,先前懷王那般草包無用,無人敢明面欺負懷王,陛下一直善待懷王,正是因爲有這把扇子在。
有了這扇子,猶如先皇面世,就算是命丟了都不能把這個給毀了啊
易河盛在下方站着,嚇得目瞪口呆,瞧着易昭,急出了一腦門子的汗。心裏大罵:懷王這個棒槌,可別把阿昭給害了
聽到事情跟常樂無關,司伯言並沒有松下半口氣,擰着眉從懷王手上拿起金骨扇。
展開扇子,發現裏面的水墨都被暈染,有些地方還掉了色,這明顯是掉進了水裏。
先前他那把扇子掉進水裏之後,也是這副糟心的模樣。但是,這把金骨扇,並沒有暗藏什麼玄機,沒有什麼內藏圖畫,說被毀了就被毀了。
就是普通的御賜之物,都不能說給毀壞了,更何況是這種重要之物。對於毀壞之人,定然是不能隨便饒恕。
可也正是因爲它有着如此重大的權力,毀了,也不失爲一件壞事。
司伯言心思婉轉,目光從跪在地上的懷王身上掃了一眼,又瞧了瞧被毀的一塌糊塗的金骨扇。隨手將摺扇收起,面色嚴肅,低沉開口。
“此扇,乃是先皇御賜,有着上打昏君下治奸臣之能,朕確實是應該將你斬首。”
易昭心中一咯噔,緊張程度到了最大化,只要再有一點點刺激,腦子裏的那根弦就能崩掉。若是陛下當真要治罪,她覺得不能再畏縮着。
“但是,”司伯言忽然轉了話頭,“你忍辱負重與逆賊周旋,替朕穩定了內亂,又東征得勝,爲我大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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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定外亂,功勞不小。如此,便功過相抵,朕不追究你毀壞聖物之罪,也免去你此次立功之賞。”
在場衆人微微鬆了一口氣,仔細一想,陛下這樣的決定也不是多麼不合理。
易昭的神經終於可以鬆懈下來,這才發覺額上手心之中全是密密麻麻的汗。
那廂,懷王已經大拜感激:“臣,謝過陛下不殺之恩”
司伯言等懷王擡頭,臉色依舊嚴肅,眼神卻是溫和了不少,將扇子一轉,重新遞給懷王。
“此扇是你母后唯一的遺物,你便留着罷。只不過,這扇子已毀,再無那些被賦予的權力,你可懂”
懷王舉起雙手從他手中接過扇子,甚是感激道:“臣明白,謝陛下隆恩。”
“起來罷。”
事情解決,司伯言的面色溫和了不少。瞧着懷王站起,將金骨扇小心收下,再看着百官江山,登基這麼多年,終於有了一種如釋重負之感。
肅清朝臣,如今唯一威脅他的扇子也毀了,這江山,他算是徹底握住了。
瞥眼見懷王面無波瀾,眼底甚至還有些笑意,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由得,有種懷王也放下了某個重擔的錯覺。
也是,這把扇子,定然也一直像一把利刃懸在他的頭頂上。畢竟權力大,還是這種無實權的權力,並不是一件好事。
大概,他也一直在找個合適的機會
“懷王的封賞取消,但其他的該封賞的,依舊要封賞。此次東征,各位將士勇猛無畏,朕心甚慰,你們是爲大氏立下汗馬功勞者。太常令”
懷王忙下了臺階,回到原本的位置,給了易昭個安慰的眼神,渾身舒坦地帶頭跪了下去。
新任的太常令用洪亮高亢的聲音宣讀帝旨。
“應天順時,受茲明名。帝曰”
宮城之外,十里和無澤在宣武門外逗留了幾個時辰,愣是看不見懷王出來。
因着懷王凱旋,宣武門外重兵把守,封鎖了附近的道路。十里連靠近問懷王那些未覲見的士兵的機會都沒有,只能大老遠地坐在一個茶棚裏,死死地盯着,心裏乾着急。
“懷王到底還出不出來了”十里急躁到生氣,瞧向依舊淡定的無澤,道,“要不咱們出城外去找阿常罷”
無澤道:“不知道他們駐紮在何處,不如我們先回畫坊,沒準兒主子已經回去了。”
“那趕緊的。”
十里迅速站起來,扭頭就往畫坊趕。無澤在後面將喝茶的銀兩付了,這纔跟上十里。
緊趕慢趕,回到天甲畫坊,十里也沒見着常樂。
最後,十里實在是等不了,硬是打聽出來大軍駐紮的地方,讓無澤帶她過去。
臨到軍營駐紮的地方, 那些將士差點沒將他們二人抓了懲治一頓,還好有個小將領好心,聽說他們找常樂,問清了他們的身份,就讓他們去玄靈觀尋。
十里和無澤知道常樂沒出事,也就放心了,又騎馬奔波到玄靈觀。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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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腳下,就發現紅燈籠換成了白燈籠。
等到玄靈觀,發現玄靈觀的大門都關上了,幾番敲門,纔有個道士神情哀傷地打開門。
“公子、姑娘,我們玄靈觀將閉觀三日,還請各位回去罷。”
十里伸手抵住要合上的大門,沒有思考他話中的意思,只一味地想知道常樂人在哪兒。
“我們是來找常樂的,她來這兒了嗎”
道士疑惑瞧着十里,好半晌才認出來她和無澤,他們先前就經常跟着常樂在道觀裏晃悠。思索了下,開門讓他們二人進了道觀,依舊神色悲痛。
“常姑娘在後院,我帶你們過去罷。”
“好,多謝。”十里爽快答應,表示感謝。
無澤早就發覺玄靈觀的異常,不解問道:“觀中可是出了什麼事”
這一問,道士的眼淚都流了下來,伸出袖子抹去眼角的淚,慼慼道:“常姑娘今早來了道觀,她帶回來了八歸子的骨灰。”
“八歸子”十里當即頓下腳步,神色惶然,想明白的那一瞬間,震驚地看向無澤,“那不是齋主”
無澤也難得的有些面容變化,露出哀情,點了點頭。
十里不敢接受這個事實,繼續追問道士:“齋主怎麼死的”
“說是帶兵出征,死在了戰場上。常姑娘當時找到骸骨,因爲戰況緊急,只能將八歸子燒成骨灰,隨身攜帶。”
十里哽咽了下,忙道:“你快帶我們去找阿常罷。”
道士又抹了下眼淚,點頭帶着他們快速往外走。
十里瞧着路過的道士,一個個臉色哀痛,心情也沉重非常,不由得想起柳成言那張溫柔謙和的臉,齋主是她見過的最溫柔的男子,也是她最信任的。
每回常樂要做什麼出格的事,只要柳成言開口相勸,她總會答應。她打心底覺着,齋主這樣的人,是不會害人的。
這次常樂出征,有他陪着,自己本來是放心的。可是,怎麼成了齋主死了
無澤一扭頭,發現十里雙眸氤氳,緊抿着嘴,像是在極力隱忍着什麼。不由得,心底也更加不適,有幾分難過。
道士領着他們去往柳成言住的房間。
後山柳成言的墓前,有不爲道長守着,他一句想自己靜靜,常樂無處可去只能回到柳成言住着的地方。
十里他們剛到後院地界兒,就聽見前方有人在打鬥,聽起來一片混亂。
“你們拉住她,她瘋了,瘋了”
“鶴檀,你個狗日的,有本事你再說一句”
後面這句,是常樂罵出來的,聲音沙啞撕裂,都喊劈了,可見其情緒之激動。
十里和無澤第一時間趕了過去。
常樂正被幾個道士抓着,衣發凌亂不堪,雙目發紅,她張牙舞爪地衝着對面那個叫鶴檀的道士。那模樣,瞧着真像瘋了一樣。
無澤一陣惱怒,飛身上去,幾腳便將抓着常樂的人給踹飛。
常樂發現無澤來了,也不急着衝上去。理了理素色的衣裳,將凌亂非常的頭髮拆開,迅速紮了個馬尾,秀手一指對面的鶴檀。
“無澤,把他給我抓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