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搖頭:“什麼俠士,八成兒就是那位卜老爺。老土寫着,石樹說那個白立是落魄的貴胄之後,可不就是那位”
昌立方不由驚愕。
他倒是知道胡大在大鳳寨裏留了眼線,時刻關注着凌風的一舉一動。但是沒想到,石樹帶着那位去了大鳳寨,那位可是當今的聖上啊
“胡大哥,他們此去大鳳寨是爲了何事”
“八成是凌風那小子又帶着人劫官糧,驚動了陛下。”胡大毫不遮掩地就說了出來,甚至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大罵,“老子讓他們別碰官糧,莫要在這時候趁火打劫,非要不聽,這回算是惹禍上身了”
大鳳寨對胡大來說有多重要,昌立方也是能明白一二的,如今陛下去了大鳳寨,大鳳寨又劫了官糧,結果定然不會好看,也不指望陛下回想對他們一樣手下留情。
可大鳳寨要是沒了,胡大恐怕是不會允許的。
“胡大哥,那怎麼辦可是要提前通知寨子裏的人,讓他們將石樹和陛下抓起來”
胡大當即像眼花了似的好好將昌立方打量了兩遍:“賢弟,你是不是也糊塗了那可是陛下,他先前放我們一馬,又不計前嫌地安排難民有遮擋之所,可見也算是個仁君,我等怎能陷其於不義”
此話就像是塊兒定心石,徹底讓昌立方安下心,也不再懷疑胡大的俠義之心。面上的笑意也多了幾分誠摯,更加坦蕩地詢問胡大。
“胡大哥,那接下來該怎麼辦”
胡大發現昌立方的細微變化,眯眼道:“昌賢弟,看來你對哥哥我還有着其他想法啊。若是我要將陛下的身份告知寨子,你當如何”
“都是小弟多疑,還請賢兄恕罪。”昌立方乖巧地抱拳致歉,與之言語卻是順心了不少,“胡大哥當真是俠義之人,令人欽佩。小弟願一直追隨胡大哥”
胡大聽着他的花言巧語,冷呵一聲,心底裏還是感激昌立方的。他被迫離開山寨之後,昌立方便一直跟在他左右,與他一起北上,本是悽慘被逐,但有個人陪着倒沒那麼難堪。
末了,感慨地拍了拍昌立方的肩膀。
“有賢弟如此,此生無悔啊。只不過賢弟你有心跟着當朝丞相馮希仁,怕是難以留在哥哥身邊。”
“賢兄此話差矣。若是賢兄有意,小弟留下又有何妨”
“哈哈,好,好兄弟”胡大滿意大笑,收斂了些才道,“不管怎樣,這件事都不是你我能摻和的。既然陛下自己個兒去了,那就讓他自己個兒去查,能查到什麼就是他的能耐了。”
昌立方面露擔心之色:“胡大哥一直隱而不語,難不成大鳳寨一事背後,還有別的大陰謀”
胡大肯定點頭:“確實是個大陰謀如今時候未到,便也不與賢弟多說,以免賢弟衝動惹禍上身。”
出了城外,不過十幾裏地,靠着幾隻河流處修着一所王府府邸。
這王府前身本是長樂王府,建制極大,可比皇帝他處的行宮。本來也是要作爲皇帝在江南一帶的行宮的,可長樂王是個逆黨叛賊,寓意不祥,便一直荒着。
也就如今的懷王地位顯赫,陛下對之信任至極,才能入住這長樂王舊府,將其更名“懷王府”,令其重新煥發生機。
馮靈娥這是第二次正兒八經地站在懷王府門口,上一次還是找易河盛,順便找理由見了懷王妃。每每站在此處,她還是忍不住一陣感慨。
懷王到底是有多厲害,才能走到今日的地步。雖然她已經見識過了懷王一絕的容貌,聽說過他那些忍辱負重的經歷,得知他馳騁沙場的英勇,但還是心有疑惑。
她旁邊的馮之韻同樣也在打量這懷王府。
他去過皇宮,感受過皇城的恢弘大氣,也去過公侯府,見識過裏面的奢貴,還是第一回到親王府。不知道懷王府上有沒有什麼名貴之畫能讓他見識見識的。
“妹子,你帶我來這兒幹什麼”
馮之韻先發出一路上的疑惑,他今天莫名其妙地就被馮靈娥拽來。也不知道他妹子什麼時候跟懷王府上的人這麼親了,竟是說來就來了。
“肯定是有事找哥啊。”馮靈娥俏皮笑了下,保持端莊的姿態走到門口,跟守門的侍衛道,“煩請大哥傳達一下,馮之韻和馮靈娥求見懷王。”
“好,馮小姐稍等。”
侍衛聲音無波,卻是沒那麼冰冷無情,應了聲就進了王府。
他雖然是懷王府的侍衛,可也聽說過中衛將軍和這位馮小姐走的近的事兒,畢竟馮小姐經常有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請中衛將軍幫忙,中衛將軍調遣的都是他們懷王府的人。
馮之韻搖頭晃腦地走到自家妹子跟前,用手拍了拍馮靈娥的肩膀吸引她的注意,等她偏過頭這才低聲詢問。
“你之前在懷王府幹什麼了這懷王府的侍衛怎麼對你這麼客氣”
馮靈娥不以爲意道:“懷王爲人平易近人,他手下的人自然也是講理的,有什麼問題嗎”
“有問題,有大問題”馮之韻嘟囔了一聲,又不放心地將她扯到臺階邊緣,避着那些侍衛道,“你是不是真的跟易將軍那什麼了”
“哪什麼”
“你讓他喜歡上你了”
馮之韻憂心忡忡的,活像一個操碎心的老父親,不等馮靈娥回覆,立馬又勸說。
“我跟你說,你這次禍害的可不是一般人。要是懷王和懷王妃也誤會了,請陛下下旨賜婚,你到時候逃婚,咱們家九族都不夠死的”
馮靈娥滿是委屈地盯着他:“哥,妹子在你眼裏就是這樣的人嗎感情的事兒,我怎麼會兒戲呢”
“你什麼時候沒兒戲過”馮之韻激動地第一時間反駁,就差蹦起腳,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腦門兒,“你自己好好想想,你之前都幹過什麼因爲你,哥哥我在那些公子哥前都混不開。”
“那是哥你自己不行。”馮靈娥在他炸毛之前先抓住他的手臂,拍撫了兩下給他順毛,“哥,你放心,這次妹子絕對是認真的。此生,妹妹我非易將軍不嫁了。”
“”
馮之韻頭疼地捂住腦門兒。這句話,他聽到過的次數也不少了。等爹回來了,他只能讓爹好好提醒她一下。
兩人僵持着,通報的侍衛回來了。
“馮小姐,懷王在書房等你們。”
馮靈娥微微一笑,道:“多謝大哥。”
侍衛聽着心底喜歡,指了指身後的一侍女,貼心地補上一句道:“馮小姐跟着她就是,快些進去,莫要讓懷王等急了。”
“嗯。”
馮靈娥應着,扯了下還用奇怪目光盯着侍衛的馮之韻,將他往王府裏領。
跨過了門檻兒,馮之韻還忍不住回頭,又將那侍衛打探一番。
懷王府的侍衛都是這麼周到客氣的嗎
侍女帶着他們一路往王府深處走,最後停在一殿門前。守門的侍衛見狀,進去通報了一聲,又出來讓他們二人進去。
這書房大殿沒有御書房大,應當只有御書房的一小半那麼大。四周的門窗緊閉,屋中的光線卻是透亮的很。左右兩邊擺着一排排的書架子,格子裏都是些書籍卷軸。
素來紅衣的懷王就盤坐在正上位的高臺之上,背靠一整塊木璧畫。他身邊還陪坐着懷王妃,二人像是剛商討完什麼事情。
馮靈娥見他們夫妻並坐,只能想到“相敬如賓”這四個字,不覺露出淺笑。
目光一瞥,笑意凝結,發現兄長的狀態不太對,他的兩隻眼睛就在屋子裏四處亂轉,完全忘記了禮儀。
馮之韻的目光已經被那木璧畫吸引。
那木板邊緣鑲着金漆木框,中間的模板是彩繪與雕刻的結合,先畫再刻最後上色。
壁畫上是雙馬在山下草原之上奔騰,草原臨着河流,河流之上有一人帶着斗笠躺在竹排之上,順流而下十分愜意。
上有題名閒居圖。
這木板壁畫的畫者技藝純熟,線條圓滑順暢可見雕刻者技藝之高超,當真是一幅好作品啊這要賣出去,定然是價值千金。
寶貝啊寶貝
再往上看,上掛一匾額,書“寧靜致遠”,匾文是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幾個龍飛鳳舞的字體,灑逸之間骨風盡顯,根據他這麼多年的鑑賞經驗來看,這應當是當朝草書第一大家王草的筆跡
他的藏寶閣裏還有一兩件王老先生的字跡。王老先生如今已有九旬,許多年不贈字了,懷王竟是能從他手上求得匾文,厲害,當真是厲害
單單是一壁畫和一匾額,已經讓馮之韻對懷王刮目相看了。別說桌案上那塊得有幾百年歲數的紅硯臺,還有那宣紙,肯定是江南於臺的精紙,幾十兩銀子一張還有那些前朝的花瓶擺設,件件都不是普通玩意兒。
能擺這些物件兒,說明主人極其的有品位了,也說明其主人是實打實的有錢。
上一個能這麼擺排場的,也就是皇宮陛下家裏了。
“咳,哥”
眼看着要走到座臺跟前兒行禮了,馮靈娥小聲叫醒還在跑神兒的馮之韻。後者快速回神,臉上笑容帶着幾分諂媚,像是看到了什麼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