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斯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迴應她的感謝,或許根本不想聽見這句“謝謝”,這真的是她做過的最艱難的祝福。
就算她知道自己會嫁給那個噁心的男人都沒這麼難過過,當然,她寧願像現在這樣難過一百倍,也不會想要回去跟那個噁心的男人在一起。
“茜絲”
常樂忽然想到什麼,將她輕輕推開,再次認真地問她。
“要不我想辦法把你送出宮罷,你值得擁有個對你好的人。”
格里斯偏頭看了她一會兒,搖頭道:“我不是你們大陸的人,除了你們沒人能接受我,我就留在這裏挺好的。”
“可是,你不會很無聊嗎”常樂不太想讓她像金絲雀一般呆在籠子裏一輩子,“你只能呆在這個院子裏,外面的世界那麼大”
她不應該就這麼困住自己。
格里斯笑了笑,一字一頓緩緩道:“阿常,我是從西大陸跨過了海洋過來,我已經知道了外面的世界有多大,這裏雖然很小,但是已經夠了。沒有貧窮戰爭,沒有噁心的追求者,沒有人打擾我,還有很多人陪着我。我很高興,阿常,我並不覺得無聊。”
她的話很慢很慢,試圖讓常樂聽清每一個字,這些都是她發自內心的真誠之言。爲了讓常樂相信,格里斯又迫不及待地開始舉例子。
“你不在的時候,儀嬪娘娘對我很好,還有賢妃娘娘,我們會一起喝茶喫東西,她們教我說大氏的話,我也會教她們西德國的語言,哦,她們跟聰明,學的很快。”
常樂訝異地聽着她說的一切,深覺自己真的是想多了。格里斯長得很漂亮,但她不是洋娃娃,不是溫室裏的玫瑰,有着自己的能力,可以適應新的環境,起碼在交際方面她不會太差。
“那真是太棒了,我都有些羨慕你了,你們的生活比我想象的要有意思的多。”
“阿常,真希望你可以跟我們一起。”格里斯找到了某個定位,很快便能坦然地跟常樂對話,腦子也清晰了起來,“你剛剛說,你已經和陛下在一起了,但是不會嫁給他,這是爲什麼”
常樂道:“我是官員,是他的臣子,我不能嫁給他。這件事也是祕密,你不能告訴別人,知道嗎如果說出去,我和他會有大麻煩的。”
“why”
格里斯很不理解。
“這件事說起來很麻煩,只能說我們這裏的制度,君臣肯定是不能被人知道有特殊關係的。”
“那你不和他成親,他如果變心了怎麼辦他會拋棄你的,而你連他的財產都分不到。”
格里斯說的有理有據,而且很實在,逗的常樂哭笑不得。
“格里斯,就算我嫁給了他,他拋棄我,我也無法分到半點財產。這裏沒有法律說明夫妻和離後的財產分割。你居然能學會財產這個詞,真是不容易。”
“這是我從你的漫畫裏看到的,儀嬪娘娘給我解釋下我就記住了。”格里斯解釋罷又揮了揮手,“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樣,很沒有,沒有securitysense,你懂嗎”
“安全感。”常樂攤手解釋,“我懂你的意思,但是這對我和他來說是最好的方式。”
格里斯明顯不是很接受這個說法,突然間有些急躁,最後撫着自己的胸口讓自己平息。
“我親愛的阿常,你現在還是清醒的嗎你知道嗎,賢妃娘娘還有儀嬪娘娘,她們都懷了陛下的孩子。那你,你這她們嫁給了陛下,還將要有她們和陛下共同的孩子,你什麼都沒有”
這麼聽起來怎麼怪怪的
常樂無法控制自己的思想不歪,擡手製止她:“好了,茜絲,你不要再說了,你就當不知道這件事好了。我什麼都沒有跟你說過。”
“哦,阿常你不能這樣,你這是在逃避,你知道嗎”格里斯還要堅持勸告。
她可以祝福常樂和陛下在一起,但無法看着她這麼委屈自己。她剛剛真的是傷心過了頭,纔會在什麼都沒聽明白的情況下表達自己的祝福。
面前的人也有點被愛情迷昏了頭,完全沒有要聽她話的意思。
“常樂,聽着,你要爲自己考慮。如果你不嫁給陛下,以後後宮的其他女人當着你的面接近陛下,你根本沒有資格阻攔她們,因爲你無法說出自己和陛下的親密關係。”
常樂現在確實有些聽不進去格里斯的勸告。着實因爲這些事情她已經考慮過了,綜合了所有的問題和可能,她最後才和司伯言達成一致,有了現在的和諧平衡。
沒有正當的名分,那就只能靠司伯言自覺了。如果司伯言不夠自覺,那她也直接解除這段地下情,繼續老老實實地當自己的小官。
“阿常,如果你有了孩子呢那個小可憐該怎麼辦”格里斯手一叉腰,表情嚴肅,可見她是拿出了最後的殺手鐗,“你們這裏叫這樣的孩子是私生子對不對那是一種恥辱。”
格里斯心痛地望着她。
這人是說不通了。
“嗯,好吧。”
“謝謝。”常樂喜笑顏開,拉着她去坐下,順手將雕花的木盒放在了桌子上,“過年你怎麼過的好不好玩”
突然轉了話題,格里斯也暫時讓自己忘記前面那件事帶來的傷感,想了下自己過年時的情景,表情甚是微妙。
“你們的春節和我們的有個節日差不多阿常,你這個盒子是什麼”
“就是個裝垃圾的盒子,我忘記扔了。”常樂隨口解釋,將盒子往旁邊推了推,纔想起來忘記給格里斯帶禮物了,“對了,我在江南郡喫到一種很好喫的糕點蜜餞,有機會我讓人給你送一份來。”
“好啊。”
格里斯滿口答應。
兩人寒暄了幾個時辰,中午飯常樂都是直接在遷僖殿喫的,一直到了下午這才準備回去。
出了清寧宮,常樂漫不經心地往回走,略一擡眼,便能看見皇宮裏最高的那座建築在白光隱隱的蒼穹下熠熠生光。
琉璃瓦,層檐角獸,每個角度都彷彿散發着靈光。
那兒是三清殿。
常樂將紅寶石鏈子取了出來,對着三清殿的位置看了看,黯然的寶石沒有一點光澤,還不如那琉璃瓦耀眼。
或許她該找個機會出宮一趟,去玄靈觀看看。
順便問問那個無法道長的事情。
默默地將紅寶石鏈子收起來。
一回到三華苑,喜鵲便說陛下讓人送了蜜餞糕點來。幾個雕花食盒往桌子上一擺,一碟碟的糕點被拿出來,在桌面上鋪開。
白嫩嫩的,黃燦燦的,紅彤彤的,五彩斑斕,光是瞧着就食指大動。其中最顯眼的便是三碟酸梅子。
司伯言這是知道她喜歡喫,就給她塞一堆啊。
“喜鵲,你將紅棗蜜糖糕、玉燒糕,還有這些,送去遷僖殿。”常樂隨手指了一些,又把剩下的指了一圈,“這些送到迎春館。”
最後,獨獨留了三碟酸梅子。
喜鵲訝異了下,問:“典客,是要都送出去嗎”
這些可都是陛下賞賜給她的啊,這都送出去,陛下要是知道了,怕是會不高興的罷。
常樂倒是沒多想,直接點頭。
“我也喫不完,都送出去罷。這剩下的酸梅子,給我留一碟,剩下的你們分着嚐嚐。沒關係的,嗯”
喜鵲無奈,只能安排人照做。
“喜鵲。”常樂思來想去還是有些蠢蠢欲動,“我想出宮一趟,若是有人來找我,你便說我去玄靈觀祈福了。”
去的是玄靈觀,喜鵲也不好攔,卻也不知道陛下有沒有通過這件事。常樂沒說,想必是沒經過陛下知曉的。
“典客,奴婢去找人陪您一同出去罷”
“不用了,你幫我準備一輛馬車就行。”
常樂知曉她大概率是去給某些人通風報信,但現在天色已晚,實在不合適再耽誤。
“我快去快回,把那碟酸梅子給我裝好,我要帶着。”
“是。”
喜鵲應着,出門後還是讓人去榮方宮通傳。
御書房。
司伯言坐在御案後,下面站着丞相馮希仁和太常卿。單內侍和一衆內侍在兩側陪站。
“稟陛下,這是此次江南郡官員的升遷安排。”
馮希仁將手中的奏摺遞上,單內侍接過,轉手遞給司伯言。
之前江南郡事件過後,司伯言只是嘉獎了些有功之人,官員調動一直未安排,而是下令讓馮希仁安排,就等着回宮之後再決議。
司伯言將摺子展開,細細看着上面的官員升降遷除情況,江南郡的官員基本上是大換血。江南郡都尉被換成了十三郡都尉凌如山,當真是熟悉的名字。
從偏僻邊遠之地調到富庶的江南郡,可以說是升了官。
育國如今已經平息,邊關還有師德和穆英君守着,十三郡換下凌如山也無傷大雅。其他的便是些縣令的調動了,選派的人也都算是合適,沒幾個是跟馮希仁關係好的。
“嗯,便按這上面的來罷。”
司伯言執硃筆寫了個“可”,便摺子合上擱置一旁。目光一掃下方靜立的幾人,便知還有事沒結束,怕是還有什麼讓人頭疼的事。
“謝陛下。”馮希仁拱手行禮,“陛下,這官員調動還有幾位未寫在冊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