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怎麼把碗給打了。”顧林英又好氣又好笑,拖着他走到夏小檸面前,“不是在這兒嗎?”
“小檸……”夏志剛一看見她,眉開眼笑,又有些心疼,“小檸,你在外面有沒有好好喫飯,怎麼瘦了這麼多,你留下喫飯,爸給你做好喫的補補!”
顧林英臉色一變,暗掐了他一把。
夏志剛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訕訕的抓了下後腦勺,“我、我說錯了,是叔叔……”
“爸,我好久沒做飯了,不如我今天給你打下手吧,我也想再偷學幾招。”
夏小檸慢條斯理的折起衣袖,羸弱白皙的腕子露出來,細細密密的針頭眼像是疹子一樣,看的顧林英心裏又疼又怒,又不敢多過問什麼,可一聽見夏小檸的話,她和夏志剛都愣住了,“小檸,你剛纔叫他什麼?”
“爸爸呀,怎麼,他不是我爸爸,你不是我媽媽嗎?不就一陣子沒回來,你們連女兒都不要了?”
夏小檸嬌氣的一哼,挺俏的鼻尖上凝着光,眼裏流出幾分傷心黯淡,“好呀,你們不要我,那算了,我走就是了,不給你們添堵。”
她作勢要走,被夏志剛和顧林英拖了回來,顧林英抱着她嚎啕大哭,“小檸,我的小檸,你終於回來了,媽媽沒了你,就跟丟了心一樣,我每天都想你,我怕你不肯認我,瞞着你是媽媽的私心,是我對不起你。”
夏志剛是男人,情緒沒那麼外露,但他的眼睛也跟着紅了。
輕易不落淚的夏志剛,眼下哽咽了起來,“小檸,別怪爸媽,好嗎?”
顧林英放聲大哭,抱着夏小檸不肯撒手,唯恐她失而復得的女兒又丟了。
夏小檸低頭用笑掩藏心酸,可淚腺還是不聽話的涌出溼霧來,蓋住了她的眼珠,她垂眸落淚,嘴角的弧度卻揚的極高,“我知道了,我不會走了,你們沒有對不起我,你們很好很好,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媽媽……”
“我真的不會走了,從今往後,我就是夏小檸,不會再變了。”
等情緒穩定下來,一家三口擠在小沙發上,顧林英眼角還沾着淚,就迫不及待的抓起夏小檸的小手捂在手心裏,“小檸,你最近過的好不好,瘦了,手上還這麼多針孔,是不是病了,讓媽媽看看……”
夏小檸不想讓他們擔心,雙手往袖口一縮,“沒事的,生了場流感,掛了陣子水,別擔心。”
她一頓,“其實我還有件事,要告訴你們。”
“什麼事,你儘管說。”
“我已經找到我的親生父母了。”
顧林英和夏志剛身子一僵,二老對視了一眼,怕夏小檸傷心,他們竭力擠出微笑,迎合道,“這是好事,好事……他們怎麼樣了,對你好不好?”
顧林英猶豫着低聲問,“你打算什麼時候跟他們走?”
心情剛修復沒多久的顧林英,轉眼又有要哭的跡象,夏小檸哭笑不得,親手用指腹爲她拭淚,“媽,我不是說了,我不會再走了嗎?”
“我雖然找到了親生父母,但是我打算留在這兒,不會跟他們走,既然我已經當了你們的女兒,那麼一輩子都會在你們跟前盡孝。”
夏小檸屈膝跪在了夏志剛與顧林英的面前,真誠而懇切的笑道,“我永遠是你們的女兒。”
“我們永遠是第一家人,再也不分開。”
夏小檸現在有着雙重身份,每天要應付四個老人的關懷。
她每天都在醫院陪封清彥,等他醒來,顧林英和夏志剛則每天大包小包的去醫院送飯。
得知夏小檸愛的人是封清彥,還有了三個孩子,兩個老人雖然無言以對,但也默默支持,只是夏志剛心裏有點忐忑——畢竟是少東家,忽然要當女婿了,怎麼想,怎麼覺得彆扭。
到了晚上,恰好是歐洲天亮,夏小檸則要與聶柯雲和喻蘭國際視頻,總要說上兩三個小時,喻蘭才依依不捨的掛斷。
三個孩子經常來醫院陪伴爸爸媽媽,聽封家的動靜,是將穆家的婚約也解除了。
外面如何流言蜚蜚,夏小檸都不想去管。
她每天唯有一件事放在心上。
等待封清彥醒來。
如果今天不醒,她可以等明天,就算一輩子不醒,她可以等下輩子。
她一點也不着急,哪怕這樣安安靜靜的陪伴着他,不問朝夕,不理世事,她也甘之如飴。
安安今天看完封清彥,就要去兒科醫生那兒做個體檢。
夏小檸出門將孩子送到保姆手裏,目送着他離開,回身進門的時候,聽見不遠處的兩個小護士正竊竊私語,她們兩個人手裏不知道在擺弄什麼,聲音又低又密。
走廊安靜空曠,兩個人聲音雖輕,但也能通過穿堂風送到夏小檸耳中。
聽見她們提到了封清彥的名字,夏小檸駐足多聽了一耳朵。
“這藥是哪牀病人的?”
“是封少的。”
“封清彥嗎……他現在的情況,喫這個也沒用吧,我回頭跟醫生提提,哎,他要死了……”
小護士們說完,便並肩離開了,留下藏在病房門口,呆呆站着的夏小檸。
她往後一仰,失去力氣都跌坐在冰涼的大理石地面,雙手什麼都抓不住,被抽了骨頭似的。
封清彥要死了……
終於還是,走到這一步了嗎,再好的醫生,再高級的醫療設備,也救不活他?
夏小檸表情難堪到極致,時而笑時而哭,心中最後的支柱被一句話摧毀,生的希望也沒了,她明明都想好了,等他一輩子,可沒人知道,其實她也想好了,他如果不在了,她會如何。
會跟他,一起赴死,免得屆時他一人孤
單。
她本來就是僥倖撿回了一條命,現在也該還回去了。
孩子有人愛着,他們會好好長大,修遠那麼懂事,蔓蔓的病也快好了,安安有哥哥姐姐照顧,還有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幫扶,不會過的太差。
孤獨的是封清彥,一個人來,她卻不能讓他一個人走,他們的命運,死也要綁在一起。
夏小檸冷靜的偷了把尖銳的手術刀,醫院中的器械很好找,她在這兒耳濡目染久了,也知道紮在哪兒死的最快,既然要陪他,那麼就不能有一絲一毫的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