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講講楚靈的男友?”汪海峯問。
“他只是陪同看病的人,我對他能有什麼好說的?我甚至不記得他的名字和長相。”
“請你務必仔細回憶一下,那個人極有可能就是那起案件的兇手。”
嚴廣霖眉毛輕輕一挑,“你說……他是兇手?”
“看樣子你好像並不認同這個說法,是不是發現了什麼?”汪海峯問。
“不。”嚴廣霖搖起了頭,“我只是按常理推斷,若他真是殺人兇手,就不會頻繁出入於同一個地方。何況還是人來人往的醫院。”
“他可以喬裝,我是指戴帽子、墨鏡還有口罩之類的東西,以此掩人耳目。”羅川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確實會有這樣的人。不願被人知道自己患有精神方面疾病從而稍作打扮的,不過一般都只會戴墨鏡。要是真的把整張臉全都捂住反而會惹人注意。說不定還會引來誤以爲是明星的狗仔。而且……”嚴廣霖說得嗓子發乾,他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喝了口水,然後清了清喉嚨繼續說:“要真有人這樣打扮,我是不會沒有印象的。汪隊長,我覺得問這種問題可不算高效。這種事只要去看一下醫院的監控錄像不都知道了嗎?”
“我們當然會去看監控,但你的描述同樣重要。”
嚴廣霖不滿地皺起眉頭,不耐煩地說:“我說了,我對那個人沒什麼印象。”
汪海峯感覺以現在的氣氛再聊下去也不會有好的效果,便向一旁的羅川使了個眼色,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那今天就到這吧,打擾了。如果再有需要,希望嚴主任還能百忙中抽空配合我們調查,謝謝。”
“嚴主任”這個稱謂似乎讓嚴廣霖很滿意,僵硬的面容也漸漸緩和下來。他輕輕“嗯”了聲算是同意了。當汪海峯開門準備離開診室時,他忽然又想到了什麼開口道:“哦,對了。我剛想起一件事,不知對你們有沒有用?是關於楚靈男友的。”
汪海峯聞言立即停下腳步轉過身去,“對辦案而言任何線索都是重要的。請問是什麼事?”
“他的手裏總拿着一個魔方。沒事的時候就愛擺弄它。雖然不記得他的樣子,但是這個舉動卻讓我印象深刻。”
“一個愛玩魔方的人。”
剛走出嚴廣霖的診室,羅川就壓低聲音氣憤地說:“汪隊,楚靈又對我們撒謊了。”看來對於魔方的事他並不在意。
“你是說她患病的事?”
“不光是這個,還有來這看病的事。她都隻字未提。”羅川說,“如果她不是女人,我肯定會將她列入犯罪嫌疑人的名單裏去。”
“因爲死者生前曾遭受過性侵犯?”
“是。不過即便如此她在我心裏也很難撇清干係了。我覺得她就算不是兇手也可能是幫兇,再不濟也該是個知情者。如果遲遲找不到張昊楠,或許可以在她身上下功夫。”
楚靈接二連三的謊話和隱瞞讓羅川有種被戲弄的恥辱感。這個曾讓他心生憐憫、美麗單純的鄰家女孩的形象正在心中慢慢崩裂、瓦解。他想起小吳之前對她的態度,或許她纔是對的。
兩人走到三樓箱式電梯前停下。羅川伸手按了下樓的按鈕,然後看向沉思中的隊長。可能早已見慣了形形色色的罪犯,汪海峯的反應沒他那麼強烈,臉上始終保持着波瀾不驚的神態。似乎沒什麼事值得大驚小怪。
“就目前情況來看,無論楚靈在本案中扮演着怎樣的角色,她之前的敘述都存在矛盾和漏洞。”汪海峯說。
“而且都是些不太高明的問題。”
“你覺得這像是一個計劃縝密的人會犯的錯嗎?”
羅川已經從激動的情緒中恢復過來。他聽出隊長話裏的意思,思忖道:“確實。而且每一個不高明的問題都會招致懷疑。就像臥室藏屍這件事,明明不存在,但楚靈偏偏還那麼堅持。這讓我困惑不解。是因爲話已出口纔不得不硬着頭皮堅持下去嗎?可是這種堅持又有什麼意義?”
“要是這樣豈非證明楚靈真有妄想症?”羅川還是不能接受這個結果。他絞盡腦汁找尋可以替代它的其他因素,卻也清楚知道嚴廣霖絕非業餘水準,想要推翻他的診斷可能性很小。
電梯在面前停下。“叮”的一聲打開門,汪海峯一邊邁步走入電梯一邊說:“不要急於下結論,有關楚靈的病情還要慎重調查。”
“怎麼調查?再進行一次專業診斷嗎?”
“是的。還是在這,但要換個醫生,並且保密。”汪海峯喃喃道:“這事看來還得請朱國明幫忙。”
“可是……”羅川頗有顧慮地說:“這樣做會不會激怒她?我想楚靈未必願意配合。”
“不,恰恰相反,她會配合的。”
“爲什麼?”
“如果你是楚靈,在得知警方已經知道自己患有妄想症並來醫院就醫的事,會作何反映?”
“當然立刻否認自己有病,然後將一切都推到張昊楠身上,否則先前說的話就都變得毫無意義了。”說到這羅川恍然道:“我懂了,爲了證明自己說的都是真話,她也會配合再做一次診斷。除非她真的有病。”
“這很重要,也決定了之後的調查方向和重心。”汪海峯說着從褲袋裏摸出手機,“就交給小吳去辦吧。她是女同志陪着楚靈也方便些。”
“小吳?”
羅川的反應讓汪海峯不解,“讓她去有什麼問題嗎?”
小吳對楚靈的成見讓羅川有點擔心,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是他杞人憂天。再怎麼說小吳也是專業的刑偵人員,在關乎案件的大事上理應會有分寸。羅川搖搖頭說了聲沒什麼。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還是不要去煩擾隊長了。
汪海峯又看了他一看,纔打電話給小吳讓她陪同楚靈再做一次診斷的事。而楚靈的反應正如剛纔兩人猜測的那樣,在短暫的惱怒之後還是理智地答應了。隨後汪海峯讓小吳將電話交給她,有些話他還是想聽她親口說出來。
“患病的事爲什麼要瞞着我們?”
“我沒病。有病才需要告訴你們。”
“醫院有你的診斷報告。”
“那都是張昊楠搞的鬼。他不知用了什麼手段才讓那個醫生誤診。或許……他們本來就是一夥的。”
“這只是你的藉口,不能成爲隱瞞的理由。而且對警方撒謊就意味着我們也很難再幫你。這一點你應該明白。”汪海峯用難得嚴厲的口氣說道。
楚靈沉默一陣後發出一聲輕嘆,“我只是害怕……害怕你們一旦知道這件事,就會像a市的那些警察一樣,不再理我了。”
她的話聽起來很誠懇,但汪海峯無意去鑑定它的真假。既然楚靈已經答應再做一次診斷,那就讓事實來判定吧。
重新回到一樓正值午休時間,醫院裏的人明顯減少了。羅川買來兩瓶礦泉水和兩個雜糧麪包,兩人草草喫過午飯後,又在之前那位小護士的帶領下馬不停蹄地趕往大樓中控室。根據嚴廣霖提供的楚靈的就診時間翻看監控視頻。
這個月楚靈共來過三次醫院,每次都有一個男人陪在身邊。男人的臉沒有任何遮掩,又像是擔心別人看不清五官似的剪了個板寸頭。由於已經見過張昊楠的照片,汪海峯可以確定出現在視頻中的這個男人就是他。。
張昊楠大約一米八的個子,站在楚靈身邊高出一頭有餘。飽滿鋥亮的額頭下掛着兩條粗厚的眉毛,眼睛不大但很靈活。挺拔的鼻樑和棱角分明的骨架支撐起整張臉,讓它看上去更加立體。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嘴,扁平的薄脣給人薄情寡義的感覺。當然,這些不都來源於監控視頻,不少是對照片的印象。至於穿着方面,張昊楠似乎偏愛淺色,即使在寒冷的冬季,三次來醫院也都穿着不同款式的淺色外套,搭配淺藍色牛仔褲和旅遊鞋,在深色的人羣中尤爲亮眼。
醫院裏廣佈監控。因此從進入養和醫院的那刻起,楚靈和張昊楠的行蹤就被完整地記錄下來。嚴廣霖臨別時說的話讓汪海峯最先注意到張昊楠手上的魔方,即使走在路上他的手也沒一刻閒着。一個愛玩魔方的人,想來也是個極聰明人的吧?汪海峯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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