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天堂的凝視 >第二十二章 主動現身
    邁出養和醫院大門時,天色已經徹底黑了。夜空在月光的映射中盡顯溫柔。這裏有着與s市大不相同的夜晚。排列在道路兩旁的路燈宛如一條蜿蜒的白色小蛇,點亮了離開醫院的路。這裏聽不到夜鶯鳴叫,更沒有呼嘯的風聲。夜也並非黑暗無色的。走出醫院,街道兩旁的沿街店鋪直到此刻還閃爍着屬於各自炫麗的光彩,而時間已在不知不覺中走到了晚上八點三十分。

    汪海峯帶着羅川走進路邊的一家小餐館,點了四五個菜、兩瓶啤酒和兩碗米飯,兩人在忙碌了一整天后才感到飢腸轆轆。羅川早顧不得形象,大口酒大口肉狼吞虎嚥地掃蕩起來。明天一早小吳就會帶着楚靈趕來,因此汪海峯決定再逗留一天,也藉機詢問一下醫院中與楚靈和張昊楠有過接觸的人,或許能得到新的訊息。

    酒足飯飽後,他們離開餐館回到警車內,各自默默地點了一支香菸,並沒急着離開。車裏很安靜,誰都沒有說,似乎都在感受與s市不同的夜晚。憋了一整天的煙癮在此刻徹底爆發,汪海峯一口氣抽好幾根,感覺來了精神,就連疲憊感也減輕了。

    養和醫院的監控幾乎將楚靈和張昊楠三次到來的行蹤全記錄了下來。雖然沒有聲音,但從他們的舉止還是可以看出些端倪的。楚靈與張昊楠之間刻意保持着距離,即使對方想靠近,她也會下意識地避開。這種情況在他們第二次來院時尤爲明顯,楚靈始終埋着頭不看男友一眼,不知在害怕什麼?這和嚴廣霖的敘述相符。看來第一次來院時她就對張昊楠心存芥蒂了。只是這一切楚靈卻從未對警察講起。

    從一樓掛號處到三樓嚴廣霖的診室,中間除了廁所外,兩人再沒去過監控無法看到的地方。一切看似都很正常,至少前兩次都是如此。楚靈雖然和張昊楠保持着距離,卻沒有表現出過分的惶恐與不安,更沒有逃跑或求救的意思。這一點也讓汪海峯頗爲在意。當時的楚靈很可能正處於一種猶疑不決的狀態之中,在懷疑張昊楠的同時又對自己的判斷將信將疑。因此纔會配合就醫,並且沒有被挾持的感覺。

    最重要的是他們第三次來醫院的視頻。當張昊楠抱着昏迷的楚靈衝進醫院時,顯示器上顯示的時間爲2014年12月11日臨晨3點。在經過一番檢查之後,楚靈又被送入大樓四層北面的一間病房內。當時她尚未醒轉,張昊楠一直照顧到下午13點40分才離開醫院。如此一來,處理屍體和修補臥室牆面也就無法辦到了,至少在楚靈講述的時間點上無法辦到。

    之後發生的事和楚靈講述的大體一致。她衝出病房,在無人的護士臺撥打了電話。a市刑警隨後喬裝進入醫院,又在一小時之後同楚靈一起離開。而張昊楠是在他們離開十分鐘後回來的。他在四層護士臺與值守的刑警交談幾句後小跑着離開了醫院。應該是回古怪小樓去了。

    汪海峯緩慢吐出最後一口煙霧,感嘆道:“當了這麼多年警察,我還從未遇過這樣古怪的案子。監控裏的張昊楠完全看不出任何反常之處,倒是楚靈更像個病人。還有,每次來醫院配的藥在哪?我們並沒在她家裏找到。”

    “很可能已經被她扔了或是藏起來了。”

    “看來對於她不患病的可能你已經不報希望了啊。”

    “對她我也越來越沒信心了,甚至還有種被人牽着鼻子的感覺。就說12月11日那天,張昊楠根本不可能有時間處理屍體,就更別說回家修復牆面了。我覺得打一開始我們就被她那該死的妄想症給耍了。”羅川臉上的表情夾雜着憤怒與無奈。

    “我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即便楚靈真的有病,之前所說的話也不可能都是妄想。刺青和傷痕更不是假的。她與工廠女屍案之間必定存在某種連繫,只是我們還沒找到癥結所在。她的身上還有我們想要的東西。”

    “可是我們已經爲她耗費了太多精力,甚至連工廠女屍案都被暫擱。要是最後醫院真的認定她有病,我們豈非竹籃打水一場空?”羅川又點起一支菸,在用力吸了第一口之後,緊繃的面孔才舒展開來。

    汪海峯搖頭說:“工廠女屍案的調查已經到了瓶頸。我們需要更多新線索,不能一條衚衕走到黑,所以還要繼續在楚靈和張昊楠身上下功夫。不過……”他收回目光,此刻,窗外的霓虹再美也和他無關,“那些舊線索放任不管也不妥當,我會找個人跟進。現在隊里人手喫緊,不可能面面俱到。老張手裏的案子在社會上鬧得沸沸揚揚,二組已經無暇分身,這裏就只能靠我們幾個了。”

    “早知就不接這案子了,真是造化弄人。”羅川苦笑道,“本想借助它一起調查工廠女屍案。現在到好,用場沒派上,反倒成了燙手的山芋。”

    “倒也沒那麼糟糕。所有事都有其必然性,只有眼睛會被矇蔽看不清楚。巧合之間存在某種關連,就像多米諾效應一樣環環相扣。121連環綁架案也是如此。它同樣是工廠女屍案的希望。”

    “隊長,你這話聽起來可有些高深莫測。”

    “就好比那個古怪的神祕刺青,它究竟有何意義?明天再見楚靈時或許可以好好聊聊。這是兩起案件中爲數不多的共同點之一,因此必定存在某種關連。”

    此時,汪海峯看上去就像個老師。只是羅川並沒有學生的樣子。他長長地嘆了口氣,擡起雙腿往方向盤上一擱。整個人懶洋洋地靠在駕駛座的椅背上,“我只希望今天在小樓裏收集的張昊楠的dna能與楚靈還有陸婉萱下身提取的dna匹配,那樣至少可以確定兇手是誰,離破案也就不遠了。”

    “但願吧。這案子真讓我心裏沒底。”汪海峯說着,擡手在羅川肩頭一拍,“走吧,今天的工作結束了。我們找個旅館好好休息一晚。明天的調查不會輕鬆。”

    羅川比出個ok的手勢,將指間的菸蒂彈出窗外,然後放下雙腿。夜空中立刻響起引擎的轟鳴聲。

    來到旅館後,兩人沒再交談。休息對於他們來說彌足珍貴。好在他們也早就習慣了隨遇而安的生活,這幾乎成了每名刑警的職業技能。街道再熱鬧也是別人的狂歡,霓虹再美也不屬於他們。留給他們的只有喧囂霓虹背後那一望無盡的黑暗。

    這一夜過得很快,快到彷彿一眨眼天就亮了。早晨6點,這是汪海峯平日裏自然醒轉的時間。洗漱完畢後,羅川還在隔壁牀上悶頭大睡。年輕人總是愛睡的。距離去醫院調查的時間還早,因此汪海峯並沒有叫醒他,而是獨自走到窗臺旁的沙發上坐下,點起一支菸,看着窗外沉思起來。

    陸婉萱的人際關係簡單到讓人有種莫名悲傷的感覺。她就像一位與世隔絕的隱者,似乎和任何人都沒有關係。她的父母由於簽證關係一時還無法回來,因此直到現在她的屍體還安靜地躺在殯儀館內無人認領。失蹤那晚她去了哪裏也成了一個謎。因此,楚靈和張昊楠成了這個案子目前僅有的突破口。可張昊楠又扮演着怎樣一個角色?隨着時間的推移和案件深入,反而變得模糊。他現在身處何地是汪海峯最關心的。若遲遲不能找到這個人,工廠女屍案的調查很可能又要回歸原點,偏偏這個原點已經成了一條死巷。

    一支香菸燃燒殆盡,汪海峯接到了小吳的電話。她已經帶着楚靈離開刑警大隊,正在前往養和醫院的路上。大約兩小時後到達。汪海峯立刻聯繫了朱國明提出協助的請求,這裏畢竟是a市,許多事由他出面會更方便。七點整,他叫醒了還在呼呼大睡的羅川。兩人在旅館外的小攤上吃了早點後,驅車趕往養和醫院去了。只不過警車纔開出一公里路程,汪海峯接到了一個來自s市刑警大隊的電話。在認真聽完整通電話以後,他的臉上第一次顯露出激動的神色。

    “羅川,快調頭,回隊裏去。”

    “怎麼了?隊長。”

    “找到張昊楠了!”

    “真的?!”羅川向左急打方向盤,腳尖猛踩剎車,同時一提手剎。“嘰”的一聲,警車在寬闊的路面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弧線,朝來時的方向疾馳而去。

    汪海峯“嗯”了一聲。

    羅川興奮得差點從駕駛座上跳起來,“太好了!我還一直擔心找不到那傢伙呢,想不到才過一天就抓住了。刑警隊出馬果然非同凡響啊。”。

    “不,不是警方抓住的。是張昊楠主動找來刑警大隊的。”汪海峯說着又抽出一支菸銜在嘴裏。

    這是一個出人意料的結果。而每一個這樣的結果都如同浩瀚江河裏分出的一條支流,沒人知道它通往哪裏?更不知會引出怎樣一場驚濤駭浪?而案件卻會因此變得更加破朔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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