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天堂的凝視 >第四十五章 照片中的少女
    “她是我此生都無法忘懷的人。她很漂亮,追求者不少,而我自問不是個受女孩歡迎的人,我們的結合簡直就是美女與野獸的故事。我從沒想過能有幸經歷這段感情,我們的愛情如冰雕般美麗剔透,簡單純粹,沒有金錢的權衡,也不牽扯各自家庭,只要能在一起就是幸福和快樂。那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年,也是撫平我心靈創傷的一年。她對我的意義並非戀人那麼簡單,她是我的天使,也是我的救世主,是我還能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理由。”

    回憶使李巖變得像個詩人。這個外表粗糙、舉止猥瑣的男人竟也有着如此細膩的一面,這種強烈的反差讓林熙有種迫不及待想要聽下去的念頭。而李巖的表情也在短短几分鐘內經歷了鉅變,“可是就在我們相識的第二年,她由於工作原因被調去了國外。起初,誰都沒有意識到異地戀愛有何不妥,我還記得她出國後的第一個情人節,那盒從大洋彼岸寄來的巧克力,很甜,是我這輩子喫過最甜的巧克力。在我內心也憧憬着如巧克力般甜蜜的愛情。我以爲我們可以就這樣終老一生。”說到這,李巖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從桌上的煙盒裏抽出一支菸點燃,眼神在繚繞的煙霧中顯得傷感而迷離。

    林熙發誓他已經快要認不出這個男人了。雖然對方的言下之意顯而易見,但他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問:“後來呢?”

    “後來?難道你還沒明白嗎?”李巖似乎又想到了什麼,一拍腦袋說:“我忘了,像你這種情場浪子又怎麼會想得到呢?”

    林熙哭笑不得地攤攤手,也不辯解。

    “被甩了唄。”李巖看似不在意地笑了笑,林熙卻聽出了難掩的傷悲。

    “此後就不再聯繫了?”

    “是無法聯繫了。”

    林熙不明白這話的意思,問:“是因爲無法接受現實嗎?”

    “不,是因爲她死了。”

    “死了?怎麼會這樣?她是怎麼死的?”

    “自殺。就爲了那個混蛋男人。”李巖忽然激動起來,他看着林熙,嘴角的肌肉不住抽動着,“分手令我傷心欲絕,可當我得知她死訊的那一刻卻感到了深深的絕望,我覺得自己的人生也隨她一起死了。”

    “這就是你一直沒再談戀愛的原因?”

    “不,其實我並未因此對愛情失了追求,但當我想要重新開始時卻發現自己不會愛了。我的愛情就像枯萎的花朵,早已無可救藥地凋零了。”

    聽李巖像個詩人般講述他的愛情,林熙總會有種跳脫的感覺。不過照片中的女孩看起來有點眼熟,似乎在哪見過,至於究竟在哪他已經忘了。女孩非常漂亮,看上去既文靜又富有智慧。林熙驚訝於她的選擇,李巖怎麼看都不配不上她,或許這就叫各有所愛吧?

    “你知道一個無法接受現實的人會怎樣逃避現實嗎?”李巖已經徹底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之中,自言自語地說着,“不是遺忘,而是自欺欺人。騙自己說她是出於無奈才離開我的,並非因爲別的男人,還爲她編造必須分手的理由。騙自己說她沒死,而是生活在世界的某個地方,時機到了就會回來。”

    林熙體會着他的感受,久久沒有說話。

    “別這麼愁眉苦臉的。她已經接受了我的等待,只是還沒兌現回來的承諾罷了。”

    “這些年你一定過得很辛苦吧?”

    “好多了。自欺欺人就像麻醉劑,替我減輕不少苦楚。否則我多半活不到今天。一個大男人這樣扭捏是不是很可笑?”李巖“咯咯”地笑了,繼而一仰脖“哈哈”大笑起來。

    林熙笑不出來,他看見對方眼角滲出的不易察覺的淚滴,卻絞痛着自己的心。他不知道這種感同身受的悲傷從何而來,或許他本就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吧?

    房間裏悲傷沉悶的氣氛揮之不去,兩人都沒了說話的興致。受李巖情緒的感染,林熙中途給蘇月打了電話,內容很簡單,想她了。而直到下班李巖也沒能從回憶中走出來,林熙離開時沒打招呼,只是在他肩頭輕輕拍了下。他忽然很想回家,很想見到蘇月。而蘇月也像有預知能力般在他踏入家門的那一刻將熱騰騰的飯菜端了上了桌,都是他最愛的菜餚,林熙心中盪漾起無限的滿足與感激。

    飯後他講起了李巖的愛情故事,本意只是找個話題,誰知蘇月卻聽得淚眼汪汪,哽咽得連飯都喫不下了。女性的感性與柔情在她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林熙後悔講了這些,趕忙安撫她的情緒。看着她迷濛的淚眼,林熙捏着紙巾的手懸在半空。他想起初見女孩照片時的那份熟悉感正是來源於她的眼神,與蘇月極爲相似,卻又少了些東西。究竟少了什麼?一時還看不出來。

    “林熙,林熙?”蘇月喊着他的名字。

    林熙茫然回望,他並沒說出那不着邊際的感覺,而是喃喃地說:“抱歉,我走神了。”他並不知道,正是這個似有若無的古怪感覺牽引自己一步步走向真相,也一步步邁向毀滅的深淵。

    夜漸漸深沉,萬籟俱寂,林熙卻遲遲難以入眠。就好像觸動了頭腦中的某根神經,悽婉的愛情故事被烙在上面,令他情難自已地反覆回想着那張照片。腦海中女孩的臉變得清晰,笑意盈盈的雙眼架在挺拔的鼻樑上,粉脣厚實而性感,還有…臉頰兩側耳垂上掛着的一對耳環。那是對造型普通的銀質耳環,但看見它們的一瞬間,林熙的心彷彿被揪了一下,隱隱作痛。

    “熙,你今天好安靜?哪裏不舒服嗎?”蘇月把頭枕在他的肩膀上,吐氣如蘭。

    林熙擡手輕撫她順滑的長髮,嘆道:“我沒事。不過那個故事總在腦海裏浮現,揮散不去。”

    聞言,蘇月體貼地去廚房熱了杯牛奶,又端到他手中溫柔地說:“喝杯牛奶睡覺吧,別想了。”

    林熙報以一個同樣溫柔的笑。不過很可惜喝完牛奶的他並未像預期中那樣睡到天亮,照片上的女孩一次又一次闖入夢境,默默地站在不遠處凝望着他。像是有話要說,又像是怕他逃跑。整整一夜,他都在現實與夢境的交織中煎熬,從驚悸中醒來,又在疲憊中睡去,而那個女孩一直都在那裏,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最後一次醒來已是凌晨兩點多了,林熙終於忍受不住這週而復始的折磨決定不睡了。蘇月還在身旁酣睡。他沒有開燈,而是小心翼翼地翻身下牀,摸黑拿起牀頭櫃上的女士煙和火機走向窗邊。窗外正有銀白色月光照進來,在他的側臉折射出迷茫的影子。不知爲何,自從看了照片他總會不自覺地將女孩和蘇月聯想到一起,除了眼神外她們之間好像還有着其他尚未明朗的相似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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