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天堂的凝視 >第五十八章 嫌疑
    林熙看着窗外陰霾的天空漸漸暗沉下來,連綿的雲層灰濛濛的,相互堆疊,給人一種悶得喘不過氣的巨大壓迫感。他已經對這樣的天氣見怪不怪了,上午還晴空萬里,一過中午太陽就消失了。不僅如此,耳中似乎還能聽見隱隱的悶雷。或許是憋得實在難受,他強烈地期盼着下雨,這種季節即使一場大雨也無法徹底澆熄炭火般滾燙的大地,但至少能讓他燥熱的情緒降降溫。

    終於,十幾分鍾後,降雨如期而至。林熙閉上眼仰起了脖子,像是在感受一般,彷彿隔着玻璃的雨珠都跳到了他的臉上。又過了幾分鐘,等雨聲小一點後他才緩緩睜開眼,扭頭看向門口。這是林熙來刑警大隊的第二天,和昨天的連續問話不同,今天警察對他放鬆了,到現在只來過一次,問了些李巖和楚靈的情況。他們終於肯相信他的話了嗎?林熙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

    拘留室是一間很小的房間,房間裝有窗戶的牆壁旁擺着一張上下鋪的鐵牀。鐵牀對角的地面上是一個散發着異味的蹲坑,看起來髒兮兮的。除此之外房間裏就只剩下一張破舊的木桌和一把掉漆的椅子。非常簡陋。

    林熙還穿着自己的衣服,只是在最外面套了件藍色馬夾。他走到鐵牀前,轉身坐在下鋪的牀褥上,雙眼怔怔地看着前方,瞳孔像是蒙上了一層薄霧,顯得有點迷茫。直到耳邊傳來門鎖轉動的金屬聲,這層薄霧才慢慢退散。

    從門外走進來兩個警察,一個是鄒顏,另一個之前有來問過話。他們都是林熙叫來的,說是想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鄒顏不明白對方點名要他來的目的,進門就說:“我很忙,有事快說。”

    林熙擡起頭,像在確認對方究竟是不是鄒顏似的看了他幾秒,纔不緊不慢地說:“楚靈和李巖是認識的,而且很可能是同夥。”

    這句話讓原本不耐煩的鄒顏眼前一亮,“有證據嗎?”

    “證據就在一個快遞包裹裏面。”

    “快遞包裹?”鄒顏停頓了幾秒,“裏面有些什麼東西?”

    “兩張照片和一份診斷報告。那個包裹就在小樓書房的桌子上,你們去那裏蒐證時應該不難發現。”

    鄒顏微微點頭,示意林熙繼續說下去。

    可林熙卻突然皺起眉把頭歪向一旁,身體向後縮了縮,似乎對他頗爲反感。鄒顏這才發現自己的臉在不知不覺中湊到了他的面前,夾雜着煙味的氣息全都噴到了對方鼻尖。他趕忙站直身體說了聲“抱歉”,可心裏卻有些納悶。這次“親密接觸”並未讓他感覺不適,反而有種想要再試一次的蠢蠢欲動。當然,這不是真實的,他也不會這樣做。鄒顏又後退了一步,再次示意對方說下去。

    林熙重新坐直身體,長長吐出口氣,“看來你們已經找到它了,那就應該明白把李巖的照片和楚靈的東西放在一起究竟意味着什麼?”

    “李巖的照片?”鄒顏想了幾秒鐘才意識到對方可能想表達的意思,“你是說那張模糊照片上的人是李巖?”見林熙點頭,他又將信將疑地問:“照片清晰度很低,裏面的人又穿得密不透風,你怎能肯定他就是李巖?我甚至連這個人的性別都看不出來。”

    “別忘了,我們可是朝夕相對的同事,比和家人相處的時間還要長。”

    “你能確定嗎?”鄒顏又問了一遍。

    “是的,我確定。”

    接着,林熙又將他和蘇月去末日酒吧那晚遇襲的事說了出來,自然也說了楚靈突然失蹤的怪事。誰知鄒顏看着他的表情像發現新大陸似的,說話的語氣中交織着欣喜與驚訝,“那裏不是一年前就停止營業了嗎?”

    林熙同樣露出喫驚的表情,“你們是不是搞錯了?別說一年,一個月都沒有,只有天堂街出事那幾天店裏沒有客人。”

    鄒顏激動地搓揉着雙手,對身邊的警察說:“這事是我們疏忽了,快,立刻向隊長彙報情況,馬上安排人手調查。”

    “調查酒吧嗎?”旁邊的警察問。

    “還有楚靈,找到她。”

    等警察離開後,鄒顏重新看向林熙略帶責備地說:“這些事怎麼不早說?”

    “你們也沒問啊。開始我就說了要去找李巖,你們非但不信,還不停逼問我蘇月的下落,簡直就是浪費時間。”林熙不滿地說,“這樣會錯失救人的機會的。”

    “雖然這些線索很重要,但你要明白它們還有待驗證。”鄒顏提醒道,隨即又問:“你最後一次見楚靈是什麼時候?”

    林熙很認真地想了想,“大半個月前。”

    “那她最後一次去小樓又是什麼時候?”

    “兩年前。”

    “兩年前?”

    “是的。自從她把房子借給我以後就再也沒來過。她在天堂鎮有住處,至於在哪我不知道,但應該離酒吧不遠。”

    “所以她現在應該還住在那裏?”

    “這很難說,如果她真和李巖合謀殺了人,可能已經畏罪潛逃了,別忘了李巖已經跑了。”

    “楚靈爲什麼要這樣做?”

    “我不知道。這是你們警察該去調查的事吧?不過……”林熙說到這停頓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麼又說:“我猜可能和兩年前的案子有關,楚靈曾在我的面前提過,可惜當時我並沒在意,現在已經不記得她說過些什麼了。”

    講起兩年前的案子鄒顏立刻想到了羅川,今天的新發現或許也能給他一些提示,“對於之前和現在的案子你還知道些什麼?”

    林熙又認真地想了想,隨後緩慢地搖了搖頭。

    “知道了,要是想起什麼就聯繫我。”鄒顏說完就轉身朝門外走去,他看起來很急,沒再繼續問下去。

    就在他快要離開拘留室的時候,林熙忽然問道:“鄒警官,我什麼時候能離開這裏?”

    “要是沒有新的證據,明天就能走了。”鄒顏沒有停步,說着話走了出去。

    拘留室的門被重新關上了,金屬門鎖轉動的聲音過後,屋裏又重歸寧靜。只不過林熙的心卻再也無法平靜下來。他忽然變得有點茫然,在剛進拘留室時他迫切地想要離開這裏,可是現在,當鄒顏告訴他明天就能離開時他又像失去方向的舵手,生活成了無邊無際的汪洋大海,他這艘孤獨的小船竟不知該駛向何處?他坐在牀上想了很久,想到夜色深沉才決定回去後立即搬離小樓,之後去哪還沒想好,反正先走就對了。

    這天夜裏林熙做了一個奇怪的夢。他看見一片黑暗,像一塊巨大的長方形幕布橫在眼前。蘇月在幕布前驚惶無助地奔跑,她的身後跟着李巖。他沒有奔跑,而是散步似得慢慢走着。但奇怪的是無論蘇月跑得多用力,無論李巖怎樣閒庭信步,他們之間的距離非但沒被拉大,反而在漸漸縮小。這個畫面好像電影中的長鏡頭,兩名演員始終重複着同樣的動作,循環往復,直到蘇月面前突然衝出一個人將她推到在地,這個冗長的動作才停止。她擡起頭,隨即露出絕望的神情。

    面前的人褪去了包裹全身的黑色濃霧,一點點在畫面中顯現出來。林熙並沒因爲她的出現而感到驚訝,就在不久前他已經把對她的懷疑告訴了鄒顏。此刻,楚靈標緻的臉上洋溢着得勝的笑容,李巖則像捕獲獵物的野獸發出興奮的低吟。他們一前一後將蘇月夾在當中,然後不知從哪抽出兩把反射着慘白銀光的砍刀,像切牛排似得一刀刀剮在蘇月身上。

    林熙覺得自己應該要嘔吐了,可胃卻出人意料的沒有任何反應。他想閉上眼睛,眼睛卻不爭氣地睜得更大了。等地上的蘇月已經完全看不出人形變得血肉模糊,楚靈和李巖才停了下來,而他們也早就變成了兩個血人。楚靈衝對方微笑,突然轉頭看向林熙,露出一個尚在滴血的詭笑。這個恐怖的笑終於把他從夢中驚醒了。

    醒來時,天已經亮了,從窗外的天色判斷,大約早晨六點左右。林熙本能地擡起胳膊想要擦拭臉上的汗水,卻發現皮膚很乾燥。他又扭頭看向枕頭和牀褥,眉頭微微一皺,這兩個地方和他的皮膚一樣是乾的,除了被身體壓過的凹陷外什麼都沒有。

    他輕輕嘆了口氣,起身走到鐵窗旁,然後怔怔地看着窗外。這是他在這裏做的最多的一件事。窗外不遠處有一片茂密的樹林,一條蜿蜒的小路在林中依稀可見,那是上山的路,他常會看見有人扛着鋤頭過去,又有人揹着大捆的柴禾下來。只是這一次他誰也沒有看見,就被身後傳來的開門聲吸引了過去。

    門口站着昨天和鄒顏一起來過的那個警察,他的臉上寫滿了忙碌,連門都沒進就大聲說道:“你可以走了,但不要離開自己的住處,我們隨時都會傳喚你協助調查的。”

    林熙的嘴剛張到一半對方就走了,這個要求讓他今天唯一要做的事也成了泡影。一時間他像個迷失方向的旅人,只好漫無目的地離開刑警大隊,漫無目的地在路上走着,從太陽東昇走到夕陽西下,走得雙腿發軟纔回到了小樓。。

    此時,月亮已經高高地掛在夜空之上,月光灑在樓前空曠的土地上,將地面染成了銀白色。林熙很遠就看見一個人影站在門口,起初還以爲是警察,但仔細看了才發現是個身穿薄衫的婀娜背影,與此同時他的腦海立刻中浮現出一張美麗的面孔。

    會在這個時間來這個地方的女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楚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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