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目光像在魚池邊來回試探的貓爪,一次次伸出來,又迅速收回去,似是生怕驚動池中的魚。
他一轉眼,透過屏風縫隙看到一雙烏溜溜的眼睛,一見他看過來,那眼睛倏地瞪大,一下子轉開了。
“你在看什麼”
虞爍跟着看過去,只從縫隙裏看到一羣姑娘湊成堆,他不解道“姑娘家有什麼好看的我跟你說,京郊所謂的匪患很可能是彌人餘孽,就算不是,那也該去剿上一剿”
景硯收回視線,聽到他的話未置可否。忽似想起什麼一般,問道“你前幾日讓孫龍、何虎住進虞府,可是有事”
他語氣沒太大起伏,說話又直愣愣的不拐彎,乍一聽很像是質問。再結合那張冷硬麪孔,很容易讓人心發顫。
虞爍早清楚他脾氣,自然知道他是在關心此事。“本來有,現在沒有了。等着瞧吧,今天我家有場好戲。”
景硯沒有再問,不言不語坐在那裏,周圍溫度都似下降了許多,兩邊桌子空着都沒有人去坐。
“大姐姐,你在看什麼”
虞敏湊個腦袋過來,順着虞燦視線往前看,縫隙正被一名公子擋住,她只看到一簇看得正豔的花。
“大姐姐喜歡這花燈會當天還有花會,應該有不少花賣呢”
虞燦偷偷捂住被嚇得一抖的小心臟,連忙應道“那我們早點去,多挑些回來裝點院子”
本朝不興食不言寢不語,一餐飯喫得熱熱鬧鬧,賓客盡歡。老夫人雖一直受冷落,但卻反常地掛着一抹笑容,連周氏、吳氏都看得莫名其妙。
“母親,有什麼好笑的事”吳氏實在憋不住,輕聲問了一句。
李氏見姚氏與各府女眷聊得正酣,收回視線後,語氣有些古怪。“今天是個大日子,我替爍哥兒高興。”
周氏、吳氏哪裏會信,只是見婆母神情愈發滲人,兩人都不敢再多問。
用罷飯,各府女眷回到正廳閒話家常,姑娘們按剛剛約定前往後花園玩投壺。
虞明煙拉着兩個相熟的姑娘走在前,虞明和三五同伴落後幾步,虞燦與虞敏、虞貞並幾個姑娘走在最後。
姑娘們一路嘰嘰喳喳,像是一羣黃鶯鳥飛向荒蕪花園。
“啊”
一聲淒厲尖叫從虞明煙身邊一名姑娘口中傳出來,她聲音還未落下,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就已響徹後花園。
“大姐姐,那是,那是”虞敏指着水池邊,那裏正倒着一個身高體壯的男人,一動不動,看上去像是沒了氣。
虞燦緊繃着小臉,還不忘斜眼觀察虞明煙,只見她神情愣怔,臉色慘白如紙,倒是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模樣。
正廳,姚氏正和各府女眷聊得熱絡,忽聽得遠處傳來陣陣尖叫。
衆人面露疑惑,齊齊看向姚氏,姚氏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身旁沉默許久的老夫人迫不及待開了口。
“趕緊去看看,是不是姑娘們出了什麼事這可了不得”老夫人忙不迭起身,弄得周氏、吳氏都緊張起來。
老夫人聞言眼神微閃,似高興,又似有些不安。那不安一閃而逝,她腳步邁得飛快,幾乎是趕在所有人前朝後花園方向行去。
男賓一邊,虞志遠正和來客聊着朝政之事。
景硯年輕雖輕,卻是在場身份最高者,他的座位在閉眼玩核桃的虞老太爺身邊,虞爍沾了光,以小輩身份在他身邊作陪。
寥寥幾位公子都閒坐一邊,低聲說話,眼神偶爾掃到這兩人身上,一觸即回。
“什麼聲音”一個耳尖的大人首先聽到遠處尖叫,皺着眉轉頭看向外面。
正在這時,一名小廝小跑進來,慌里慌張向虞志遠稟告“老爺,後花園好像出事了,夫人和客人們都一起過去了,請您也去瞧瞧。”
這小廝神情躲閃,看着有些心虛。
虞志遠仿若未覺,看也不看他一眼,對生出好奇心的衆人道“大白天能出什麼事,多半是孩子們玩得熱鬧。諸位,左右無事,不如一道去散散步吧。”
在場衆人當然不會拒絕,他們都從小廝神情中看出,虞府肯定有熱鬧可看。
景硯瞥了虞爍一眼,知道這定是他剛剛所言的“好戲”,兩人邁着大步向前走,不多時就在一羣人前頭趕到了後花園。
夫人太太們先一步抵達,老夫人正扯着嗓子坐在地上大喊“我苦命的侄兒,你這是要了老身的命啊,你怎麼就這麼去了”
女眷們紛紛攬着自家姑娘,側過頭不敢看水池邊的景象,一個個驚疑不定。
待景硯與虞爍走得近了,才發現這些女眷神情中還帶着點古怪,順着她們偶爾瞥去的目光一看,兩人都有些發愣。
“安表叔,快醒醒”隔着一段距離的水池邊,除了躺着一個疑似斷氣的屍體,還有絲毫看不出恐懼的虞燦。
她拎小雞崽似的拎着李平安衣領,個頭不大,勁頭不小,竟把人上半身給提溜起來不住搖晃。
景硯轉過眼,深深看了虞爍一眼“你妹妹不是膽小麼”
虞爍乾咳一聲,頗有些中氣不足“情急之下,難免勇猛”
“我命苦的侄兒啊,”老夫人還在後面唱,聲音都有些嘶啞,偏偏是乾嚎,沒有一點哭腔,“你這是得罪了什麼人啊”
老夫人的嚎叫讓衆人眼神微變,心中各有所思,大家看向虞志遠與姚氏,只見兩人神情平靜得有些過頭。
“大姐姐你別搖了,趕緊過來”虞明嚇得不輕,白着臉朝虞燦輕喊,虞敏也在她旁邊不住招手,兩人都快要嚇哭出來。而虞明煙和虞貞已經呆坐在地上,腿軟得站不起來。
正在這時,李平安的“屍體”忽然動了動,緊閉的眼緩緩睜開,皺眉看向後花園裏神情各異的人們。
老夫人的乾嚎夏然而止,抽了口氣,竟往後一倒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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