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希安在樓下走了一圈，實在是有些無聊。
母親說要和霍紹庭說說話，還將她給趕了出來。
說實話，她多少都有些好奇母親是打算給霍紹庭說些什麼，但她也不好賴着不走，心裏有些癢，卻又一點辦法都沒有。
從樓梯慢慢地往上走，不知不覺就來了母親住院的那一層樓，她看了看時間，已經半小時過去了，心想着他們也該說完了吧？
走到病房門口，她擡手正打算敲門，曲起的手還沒落到門板上，就聽見屋裏的說話聲——
“你和希安從小一起長大，我自然也是很喜歡你的，那時候也總和葉舒說，要是你們長大後能結婚就再好不過了。我之前雖然昏迷，但也偶爾能聽見別人和我說話。現在你們結了婚，但是……”
盛希安聽見母親嘆了口氣，她垂下眸子，怎麼也擡不起手去敲門了。
“你心有所屬，那是希安那孩子沒有那麼好的命。人生在世，很多事都無法圓滿，勉強也是不行。但我還是希望，你能看在她現在無依無靠的份上，多寬待她一些。這個情，伯母會一直記着。”
“婚姻是大事，勉強來的總歸是不好。希安那邊，我以後會給她做工作。成全你，也是成全她自己……”
屋子裏，一直沒傳來霍紹庭的聲音，只有母親淡淡的嗓音，似乎夾帶着遺憾。
盛希安垂着腦袋盯着鞋面，有些苦澀地笑了笑，然後輕輕地離開。
她恍恍惚惚地下了樓，心裏有些空，在噴泉邊的涼亭裏呆呆地坐着，神情有些木然，但心裏卻是翻江倒海的一片。
母親要她出來，原來想對霍紹庭說的是這些。
她也並不怪母親，說回來，母親也是換了另一種方式在保護她而已。而且，她也不是不清楚，她不久後就會和霍紹庭離婚的。
可是，只要一想到她會和霍紹庭離婚，她的心裏就疼得難受。
但她能怎麼辦呢？就像母親所說的那樣，強求來的始終是不好。況且，她和他之間的這段路，本身就是一個錯誤，如果不是盛時強將她當作搖錢樹，如果不是她去了他的房間，這個錯誤根本就不會開始。
那麼，接下來呢？她要走的路，該要怎麼走下去？
……
面前的光線暗了一小片下去，一雙錚亮的黑色手工皮鞋出現在視線裏。
“躲在這裏幹什麼？”
霍紹庭清冽的嗓音緩慢響起。
盛希安背脊微微一僵，睫毛顫動了兩下，然後抿着脣慢慢擡起頭來。
她的眼眶有些紅，眼神也有些茫然。霍紹庭蹙着眉心，盯着她看了一小會兒，臉上隱隱帶了幾分不悅。
“我……”她扯起一抹難看的笑意，“你們，談完了？”
半晌之後，他從鼻腔裏發出一個音節來，“嗯。”
“哦。”
“要上去嗎？”
盛希安搖了搖頭，幾秒後，又輕輕點頭。
……
病房裏，徐慧茹還靠坐在牀頭，此時見盛希安進來，盯着她看了一陣，然後虛弱地開口：“孩子，過來。”
興許是方纔和霍紹庭說話時說得太多了，她的精神不算好，嗓音也有些沙啞。
盛希安走到牀邊的單人椅子裏坐下，“媽媽。”
“你……是不是聽到我和紹庭說的話了？”
“我看你的神情就不對。”徐慧茹輕若無聞地嘆了口氣，“是不是怪媽媽？”
盛希安搖頭，“沒有，我只是……想到會分開，有點難受。”
“我懂。”徐慧茹沉默了片刻，“孩子，如果你們是兩情相悅都還好，可你們不是。以後時間長了，傷心的那個人，只會是你。所以，早點走出來吧。”
“媽媽，我知道的。”盛希安點頭，“我什麼都明白的。”
“你明白就好。媽媽這輩子的遺憾，就是沒陪你成長，還讓你受了那麼多苦。只要一想到這些，我就自責，也不是不恨的。”
盛希安想着自己渴望母愛、羨慕着盛心雅的那些年少的歲月，鼻子裏止不住的一陣發酸。現在好不容易看母親醒過來了，她和母親又還剩下些什麼呢？
“沒關係的，”盛希安吸了吸鼻子，勉強地擠了一抹笑出來，“都會好起來的。你看，你都醒過來了，我們又還有什麼是過不去的呢？”
“……”徐慧茹沉默不語，唯有一聲嘆息。
“媽媽，你剛剛說你還沒醒的時候，能聽到別人說話嗎？”
徐慧茹輕輕地點了點頭，“嗯，幾乎都能聽到，就是醒不過來。所以，我也知道你這些年都是怎麼過的，這段時間又經歷了什麼。就是因爲這樣，我才……希安，你和紹庭，我自然是希望你們在一起的。可是，他愛的不是你。你看，我和時……和盛時強都成了這樣，他不愛你，你今後又該怎麼辦呢？”
盛希安過了好一陣才說話，“我知道，媽媽，我聽你的。”她拉住徐慧茹的手，輕輕地握住，“但是，盛氏我會要回來，哪怕很難。至於今後……”她停頓了片刻，然後才緩緩說道，“你別擔心，我現在已經長大了，我會好好的。”
今後的路嗎？她在心裏苦笑，也許很難走吧？可她只有咬牙走下去。
突然之間失去了太多，她只有快速成長起來纔可以。努力成爲一個很強的人，一個可以不用依附於別人的人。因爲，她還有她所想要保護的人。
***
“你今天不去上班，沒關係嗎？”
盛希安從療養院出來，霍紹庭還等在樓下。
現在，她坐上了他的車，不知道他要將她給帶到哪裏去。
“誰會有意見？”霍紹庭淡淡丟出這句話。
盛希安輕輕點頭，沒有應聲。
“你既然想好要回去上班，伯母這邊，”霍紹庭看着前方的路況，直接開口說道，“恐怕你也沒有太多的空餘時間。給她找個不錯的護工？”
盛希安愣了一下，看着他線條冷硬的側顏，好一會兒之後纔開口：“那自然是最好的，但是一時間可能也找不到那麼合適的人，而且……”她抿了抿脣，拋下心裏的難堪說道，“我現在也沒有多餘的錢。”
聞言，霍紹庭的眉心蹙了一下，“那不用你管，我會安排。”
“……”盛希安的手指蜷了蜷，心裏不是不動容的，想着接下來的忙碌，她也沒有資格去矯情什麼，“那，謝謝你了，三哥。”
“謝倒不必，好好做你的事。”
“嗯。”她看了看路，“我們這是……要去哪？”
“不是準備好一切了？”他側頭看了她一眼，視線快速的在她的身上掃了一圈，“不準備點必要裝備怎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