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紹庭眉心一動，背脊也有瞬間的僵硬。他沒想到她會那麼直接說出來，讓他還有些發怔。
過了幾秒之後，他回頭看着她，嘴突然就覺得有些幹了。
盛希安笑了笑，“之前我還一直不知道葉伯母爲什麼會說我害了你，我記得我也問過你，可是你們都沒有跟我說過。上次去老宅的時候，我……問了爺爺，也是在那之後，我才明白葉伯母爲什麼會那麼恨我，你又是爲什麼會那麼討厭我。”
聽罷，霍紹庭的眸光深遂得如同兩口古井，裏面暗藏着足以吞噬人的旋渦。
這件事，他本來已經不打算提了的，在他發現自己又愛上了盛希安，或者說是他發現自己似乎從來沒停止愛她的那個時刻起，他就決定忘記三年前的那件事，然後和她重新開始。他沒想到她會主動提出來，而且還是那樣的輕鬆……
“爺爺說，”盛希安盯着腳背，幽幽開口說道，“餘暮雨當年救了你，你和葉伯母也都是那樣說。可是……”她輕輕地揚了揚脣，“或許，她真的是救過你，在後來的時候。”
“……”霍紹庭蹙起眉心，只覺得盛希安說的話挺奇怪的，什麼叫“後來的時候”？
“還記得當初我們爲什麼要去觀星山嗎？”她轉頭輕聲問向他。
他的喉頭滾動了兩下，“嗯。”
盛希安也輕輕地點了點頭，“說起來，當時還是我叫你去的。”
關於三年前的那件事，後來在老宅聽霍爺爺大概說了一下之後，她起初是覺得沒有問他的必要了的，畢竟都已經是成年往事，他們也很快就會離婚，就算是問了，其實也不會起什麼作用，反倒還讓人覺得她是別有用心。
而今天，在聽了申媽所說的那些話之後，她覺得她很有要說說清楚的衝動。就算不能和他在一起，她也不想背上一個害他的名聲。
她給霍爺爺說過，可霍爺爺都還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醒來。她和他之間的誤會，是哪裏錯了，還是什麼地方有了誤會，還是弄清楚比較好。
“嗯。”他從鼻腔裏又輕哼出一個音節。
那年，她說那天晚上會有流星雨，吵着鬧着要他帶她去，而且還特別說了就只有她和他兩個人。那個時候他剛剛去霍氏上班，每天的工作量很大，他本來不想去的，因爲觀星山太遠，可她說是他的生日，有禮物要送給他，他還是丟下了工作準備了帳篷和一些她平常愛喫的零食。
那天他在準備那些東西的時候，他甚至還自嘲地想着，古時候有昏君爲了愛妃不上朝的例子，他竟然也能爲了盛希安連工作都扔到一邊了，盛希安還真的是磨人。
只是，後來發生的事情卻並不美好。也正是因爲那件事，他經歷了生死，也從此對她有了恨。
“那天，是你的生日。”盛希安呼了口氣，“之前我們的生日都過在我的生日的那一天，我也沒有送過你禮物，你還給我抱怨過，說我沒良心。四年前我們過生日的時候，我給你說，明年你過生日的時候我一定送你禮物。”
“那天，因爲想給你一個驚喜，我讓你不要來接我，我也確實早早就到了。只是……”想着當時的情景，她整個人都有些僵硬，“我到底還是……沒有將禮物送給你。”
看着她脣角上掛着的那一抹苦澀的笑意，以及她那落寞的眼神，霍紹庭的心上一凜。此時此刻，他的心中竟然真的有一股強烈的預感——他所知道的當年的事，似乎其中還有着別的他所不知道的彎彎繞繞。
“盛希安……”
“嗯。”
“那個……”他的喉頭上下滾動了好幾下，沒有拿煙的那隻手也緊緊地攥成了拳，好似這樣做的話，他就能多一點力量跟勇氣，“那次，你有沒有想過要我死？”
他……到底還是將那句話給問出來了，心裏沒來由的一陣輕鬆。可是，在短暫的輕鬆之後，他又開始變得忐忑起來，怕自己得到的答案還是一樣。
盛希安靜靜地看着他，眸色清亮，裏面卻又透着幾許哀怨和無奈。
此時，她就蹲在他的身邊，腦袋與他的頭差不多的高度。那雙杏眼裏，在這個略顯昏暗的夜色中亮得出奇。她的眼裏有旁邊的小彩燈的影子，也很是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
“你知道我喜歡你的事的吧？”她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只沒頭沒腦地這樣問了一句。當然，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中多少還是有些不自在的。因爲，這不像是表白，卻又類似於表白，一份遲來的可以當着他的面的表白。
“……”
“你說，一個喜歡了那個人好多年的人，怎麼可能會害他？她……恨不得他長命百歲，好好的和她在一起。哪怕一輩子都只能是朋友，也希望他的人生是美好的。這種心思，你有過嗎？”
“……”
霍紹庭又是一陣沉默，默不吭聲地抽着煙。他抽得又兇又急，眉心緊緊地擰成了一團，下顎線也繃得很緊。
盛希安剛剛說的那些話，她雖沒明確回答他，可字裏行間只透着一個意思——她沒有害他。
他又給自己點了一支菸，這一次，盛希安沒有再阻止他。
煙抽到一半的時候，他開口：“那一天，我沒有見到你。”
“我後來見到你了。”想起見到他時的樣子，她都還是忍不住心顫。
他背脊一僵，“盛希安，說說看。”
他的話說得很簡短，可她明白他要她說些什麼。
她深吸了一口氣，隨後開口說道：“那天，我……遇見了一些不太好的事。傍晚的時候，我打車到了觀星山。到了山頂的時候，我正準備拿東西，就有兩個男的走上來搭訕，我沒有理他們，他們似乎很生氣，想將我往一邊拖，說的話也……我後來跑掉了，他們跟着我追……”
霍紹庭側頭目光緊緊暗暗地看着她，眼中都還帶着擔心，“後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