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之後，前來喫酒席的人都陸續走了，還剩下十幾個村子裏的年輕人留下來準備鬧洞房。
因爲時間倉促，婚禮都簡單得可憐，鬧洞房這種事自然也就沒有經過精心準備的。
說實話，盛心雅很排斥。婚禮本來就不是她想要的，而且那些鬧洞房的方式也很低級老套，還惡俗。新人一起喫被繩子栓着的蘋果、新郎新娘親吻兩分鐘、說一個對方身體上的平時根本不會被人看見的胎記位置、讓新郎試試新娘的手感……
盛心雅自然不願意，可阿海明裏暗裏的威脅，她不得不咬牙忍了下來。
待大家鬧過洞房盡興而歸，新房裏就只剩下盛心雅和阿海兩人。
紅燭搖曳着，將喝了不少酒的阿海的臉映照得更是紅潤。
“他們都走了，咱們也該辦正事了。”阿海耙了耙頭髮，如是說道。
盛心雅心上一跳，“我們現在去？你找好地方了嗎？”她忍耐到現在，只是因爲阿海還沒答應她處理母親的後事。
阿海眉心一擰，他盯着盛心雅看了看，過了幾秒纔開口：“你想什麼呢？”
“我媽啊！你不是答應好的？”
“嘁！今天是什麼日子？你晦氣不晦氣？”
一聽這話，盛心雅頓時就來了氣，“阿海，你一二再地說話不算話，有意思嗎？”她站起身來，“我今天白天的時候就已經和你說得很清楚。我告訴你，別把我惹急了！”
看着盛心雅那惱怒的神情，阿海也沒動氣，“你急什麼？今天不是你我的洞房花燭夜？再怎麼着，咱們也得把這個時間過了再說吧？”他哼了哼，“我今天大婚，你要我去將羅玉新給撈出來？你讓別人怎麼想？”
“我不管！”盛心雅不依，“你說了是今天！”
阿海皺了皺眉，“行！不過，咱們還是得先將洞房行了再說，不然免談！”
“……”盛心雅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過了好一陣之後，她一臉黑沉地點了頭，“來吧。”她已經都堅持到現在了，也……不差這一次兩次的了。
阿海邪邪地笑了笑，“該做什麼，不用我來教你吧？乖一點，海哥我心情好了，等一下也能快一點去處理羅玉新的事。”
“阿海，如果你要是再騙我……”
她的話還沒說完，阿海就皺眉開口：“我現在可是你男人，放心！”
盛心雅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就動手去解旗袍上的盤扣……
燭火搖曳着，大紅色的喜被上白色交映。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有了阿海的保證、所以盛心雅放鬆了下來，抑或是這是這兩三天來第一次不是在野外的環境下，待到後面的時候，她竟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歡愉……
那種感覺，讓她的腳趾都蜷了起來，腦袋一片空白，卻又覺得放鬆且美好。那種瀕臨死亡又像是新生的美好感覺，讓她不自覺地發出一長串細長又破碎的音，激動得阿海背脊都麻了。
……
村子裏的夜晚，總會顯得靜謐許多。
待一切都沉寂下來，盛心雅躺在牀上沒有動，阿海抓過丟在地上的衣服往身上套，“老婆，剛剛表現不錯！”說實話，他挺有成就感的。
“……”
盛心雅回想着自己剛剛的情不自禁，既覺得羞恥，又覺得難爲情。
明明該恨着阿海纔是的啊，她怎麼會產生了那種奇怪的感覺？
可是……她內心又是震撼的。
就在剛剛，她不止一次的有了那種感覺，每一次都讓她激動又歡喜……
她還真是可笑！
“累着了？”阿海出聲道。
“……”
阿海嘿嘿一笑，“海哥我厲害吧？”
“……”
“放心，以後每一次都這樣對你，怎麼樣？”
盛心雅咬着脣將頭轉到靠牆壁那邊，心中滿是羞憤。
“你要睡覺？羅玉新的事再等等？”
今天到底是結婚這樣的大喜日子，剛剛又……所以，阿海的心情特別不錯，對盛心雅的態度都好了很多。
“不！”盛心雅頓時就激動起來。
“好好好！”阿海點點頭，頗有耐心地說道，“我這不是看你累着了嗎？其實晚一點也沒關係。”
盛心雅撐着牀坐起身來，“我現在就要去！”
“行吧，”阿海聳了聳肩，“你要是每天都這麼聽話，海哥我絕不會讓你受半分委屈，知道嗎？”
聞言，盛心雅的眉心動了動，卻還是什麼都沒說。
穿好了衣服之後，她又隨便攏了攏頭髮，然後對阿海說道：“走吧。”
***
黑漆漆的夜色下，村尾靠近山腳的地方，此時有淡淡光亮傳來。
盛心雅就在旁邊不遠的地方坐着，像一個木偶似的看着面前的那個新壘上的小土堆，整個人的思維好像都不能轉動了。
土堆裏，是她的母親。
將母親運到這邊來，還費了些功夫。
來到這裏之前，她一直都面對着母親已經僵硬了的身體。經過了海水的浸泡，再加上又等了這麼一兩天，母親的面色已是慘白一片，在這漆黑且靜謐的夜色中，顯得有些嚇人。
可是，盛心雅卻並不覺得害怕。那是她的母親，這也將是她和自己的母親最後一次見面了。所以，從去接母親開始，她就一直盯着自己的母親的面容看着，想要將母親的樣子深深地刻在自己的心上。每多看一秒，她的心就會疼上一分，對某個人的恨也越來越深……
“媽，我出門的時候有些急，什麼都沒給你準備。”看着面前光禿禿的地面，盛心雅眼眶泛酸，“你別怪我。”
“之前我不懂事，還跟你爭吵了，你原諒我吧。你說想要我喊你，那時候我給你賭氣，我真的好後悔……”她是真的後悔，覺得前兩天的自己要是不那麼不理智的話，母親興許也會多一些開心和欣慰。可現在，不論她怎麼喊，母親是再也不會答應她了。
“你身上的衣服也有些破舊了，你以前……最是愛美，可現在……對不起啊，我現在什麼東西都沒有，連給你找一身像樣的衣服都找不到。”
她低低哭出聲來，心臟疼得她快要連呼吸都不能。
阿海站在一邊等了很久，看風吹得有些大了，他將身上的襯衫脫下來披在盛心雅的身上，“你也別自責了，雖然你是什麼都沒給她準備，但到底是你爲她找了個地方讓她安身。你也知道的，要不是我們過去，局子那邊昨天就會隨便給處理了。現在，再怎麼差也比被別人隨便處理了的好吧？”
盛心雅怔了怔，完全沒想到阿海竟然還能說出這種話來。
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淚，“你說你以後會對我好，是不是真的？”
阿海仰着下巴，“只要你不鬧騰，我能不對你好嗎？反正，有我一口喫的，就絕對餓不到你。”
盛心雅抿着脣，她盯着面前的土堆看了好一陣，然後才輕聲開口：“媽，你和我的人生變成了這樣，而那個賤人卻在過着無憂無慮的生活，真的很可笑是不是？你……甘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