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江苒不喜歡說一些冠冕堂皇的話,就算是客氣話一兩句也就罷了,多了就虛假了。
她看了眼面帶平靜,手指卻微微曲折的女人,淡淡道,“聽說你跟阿萱在這適應的挺好,也沒有問過爲什麼會在這,是因爲篤定靜竹會來救你們?”
這話讓易晴總算有點別的情緒,她臉上的笑容頓了頓,卻是搖頭,“救不救不重要,走到這一步我早就想到了,現在…我只想跟女兒在一塊,至於在哪裏也沒區別。”
這個女人笑起來的時候有種歲月沉澱過的溫和,可江苒卻注意到,就算她說的灑脫,那雙眼睛裏卻也帶着一絲迷茫。
本以爲靜竹爲了保護妻女這麼拼命應該是家庭美滿,可顯然不是這樣。
江苒突然就覺得有趣了,她道,“我們單獨聊聊吧。”
易晴微愣擡頭,只瞧見江苒屈指在女兒身上輕點。
易晴順勢看去,臉色驟然一變,“阿萱怎麼了?”
只見被江苒碰到的易萱猶如失去靈魂般,眼裏的光亮迅速暗淡,猶如雕像一般被定格在原地,似連身影都淡化很多。
易晴再也無法平靜,眼裏的驚慌瞬間漫了出來。
江苒攔住過來的身影,挑眉道,“看來你果然知道阿萱不是人這回事。”
身前的女人身子猛地僵住,江苒看去時,易晴的臉色蒼白的如沒有了血色。
意外的是她咬了咬脣,之前還表現的淡然的女人,面上竟劃過一絲怨恨,“果然是他牽連我們的,我早說過不讓他插手,阿萱變成這樣都是他害的,爲什麼你們不直接找他。”
她說完這話後退一步,不知道想到什麼,面上時而帶着恨意時而帶着憂傷,無論是哪個散發的情緒都無比激烈。
江苒等她平復才道,“跟我說說他吧,我想看看,算計我的人在他家人眼裏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眼前的少女說話帶着成年人才有的淡然沉穩,易晴對上那雙平靜的眼睛不知爲何竟覺得有些窒息。
又聽她說算計之事,目光微閃,顯然是知道一些什麼內情,最終點了點頭。
房間裏很安靜,江苒擡頭看去,跟前的女人面帶回憶,有些怔怔出神,最終還是說起了自己的事。
本以爲會是個很曲折的故事,卻沒想到還挺平淡。
原來易晴跟靜竹是同一個地方長大,相差了八歲的戀情並沒有影響這對夫妻的感情,直到女兒出生被診斷先天性疾病,這一切突然就變了。
“我一直都知道他還有另一個身份,雖然聚少離多也一直支持他。後來一年年過去,阿萱的身體越來越差,而他沒有陪在女兒身邊,反而回來的越來越少,有時候我真的想放棄,可是阿萱的藥費我負擔不起,換個說法,我自己離不開他,也…不想離開。”
說到這裏時,易晴眼圈就紅了,“阿萱好幾次從死神手裏逃開,每次我都心驚膽戰的幾天睡不着,那天他突然說找到方法救女兒,我以爲是找了大夫,直到阿萱再次回來,舉動和行爲奇奇怪怪,我質問他才知道,她竟然把女兒…變成了不人不鬼的存在。”
易晴搖了搖頭,“看到阿萱不再因爲生病難受,我也高興,只是…這樣太自私。我沒告訴過任何人,阿萱被病痛折磨的時候,我總會會浮現一個念頭,就讓阿萱這麼去了也好,我不用擔心受怕,阿萱不再難受,她爸爸…不再這麼頻繁離我而去,他已經變了,變得我覺得開始陌生了。”
江苒微微失神,自私嗎?
她旋即回神,看向易晴,“除了對阿萱,他帶着帝師協會做的那些事情你也知情?”
易晴頓了頓,卻還是點了點頭。
“我早想過會有報應,沒想到來的這麼快。不久前阿萱似也察覺到了什麼,所以她爸爸才着急動手,他說阿萱一個人太孤獨,如果大家都一樣,就不是異類了,我覺得他可能瘋了。”
“我也覺的。”江苒看着易晴,消化着這個剛知曉的原因。
她一直以爲靜竹執着做這些事情是爲了故意讓帝國變得混亂,好讓世人以帝師協會馬首是瞻,結果竟是這個原因?爲了不讓女兒孤單?
那之前呢,讓帝師協會的人到處搗亂,也是爲了這個做鋪墊?
她思緒放遠回憶以前跟靜竹見面聊天的時候,現在想想,似乎大多時候他跟自己討教的都是陰魂的事。
江苒薄脣微張,好扮相眼裏的情緒慢慢平復,心裏只想冷笑,原來一開始就是這麼計劃的。
他不但是個瘋子,還瘋徹底了。
她看向面前還陷在自己思緒中的女人,擰了擰眉,“即便你說了這麼多,我還是想聽聽你是怎麼想的,打算怎麼處理這個僵局,就這樣順其自然?”
江苒的話似讓她更加茫然,她點點頭又搖搖頭,顯然自己也不知道。
“那我知道了。”江苒出聲道,“我給你們一個自由的機會,但也需要付出點代價,你想不想聽?”
易晴看來,“什麼代價?”
“你去殺了靜竹。”
易晴眸子驟縮,她怔怔的看着江苒,似想分辨她說的是不是實話,“我聽過他提起過你,我以爲你們關係很好。”
江苒嘲諷的看着她,“這麼以爲的不是你一個,他害死了我奶奶,我想過的最划算的方式就是一命抵一命,雖然這樣還是不太讓我滿意。”
易晴幾乎是詫異的看着跟前的少女,似想不到這個容貌精緻的女兒嘴裏會說出這樣無情的話。
卻聽少女又道,“想想能看到靜竹被自己人殺了時的表情,我也有點期待。”
她跟着對易晴笑了笑,那笑容很美,卻讓易晴覺得渾身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