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所有人的後路都預料好了，只要不用接受審判，在醫院待多久都行。
可是從來沒想過會發生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
所有人都不相信他的話，任憑他如何對那醫生咆哮、怒罵以及祈求，沒有人能看到他所看到的的一切。
他總能在扭頭或者轉身那刻看到那張腐爛的臉，在他耳邊不停的說着讓他陪他去死。
不管他怎麼捂着耳朵，聲音都傳進腦子裏。
外面的天一會黑一會白，他甚至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活在現實之中。
他渾渾噩噩的接受檢查，看到那些人古怪的眼神，告訴他們自己身邊有鬼，可是沒人相信。
他被關在一個單人房間，是他之前要求的那種，面積大、空氣好，可是此時這間房間幾乎將顧鄴輝逼瘋。
他看到一張又一張恐怖的鬼臉撲過來，從他身上鑽過去，它們的手腳在地上移動，在地面、牆壁上留下一灘灘腥臭的血色。
一隻蒼白的手抓住他的腳腕，顧鄴輝不知道第幾次被嚇到了，他怒吼一聲，眼睛幾乎要凸出來，然而那手卻是紋絲不動。
冰涼的觸感順着腳腕席捲全身，他疲憊不堪，卻被嚇得神經衰弱。
就這樣重複着一次又一次，中途他太困睡了過去，可迎接他的是睜開雙眼那刻看到的一顆血淋淋的頭顱。
顧鄴霖腦袋裏清醒的最後一根線‘砰’的就斷了。
“殺了我吧，殺了我吧…”他不住的呢喃着這句話，眼神漸漸空洞，嘴角露出詭異的笑容。
門外正看着這一幕的醫生皺了皺眉，“更嚴重了。”
他接着看向身側的男人，“檢查中途他一直這個樣子，但還有個人情緒，初步判定是出現癔症，但現在看行爲也出現偏激趨勢。”
剛剛裏面的病人一直盯着腳不住的甩着，一會坐在地上，一會躺在沙發上，似乎一下也沒閒過。
這不是正常成年人會做的事情。
顧雲崢從頭到尾都沒有出聲，醫生說的他也看得到。
屋子裏顧鄴輝像是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作爲還算熟知一些的親人，顧雲崢自然分得出真假。
他不是裝的，是真的在怕什麼。
顧雲崢黑眸中閃過什麼。
不久前還正常的人，突然變成這樣，絕對不是偶然。
他神色頓了頓，忽的就想明白什麼，瞭然之後取而代之的是略有些複雜的心情。
如果可以，他不想要這個偶然。
他想到早上那個電話，面色溫軟，眼神無奈。
在她撒嬌讓他買東西時，他就應該感覺到了。
只是即便感覺有點問題，還是不顧一切沉醉這份難得的對待中。
但也沒想到她會爲了她做到這個地步。
顧雲崢的認知中，能在短時間把人折騰成這個樣子的，除了江苒想不到誰還有這個能力。
就是因爲見識過，對於顧鄴輝前後巨大的轉變也不驚奇。
江苒是怕他殺人吧，怕他把最後一個扭轉的機會給捨棄，所以察覺到了，無聲無息的做了這些。
他斂下眸子裏的溫存，眼神冰冰涼的看着裏面的顧鄴輝。他應該慶幸，有了江苒的插手，他成功留了一條命。
他很想知道，如果二十幾年前他能想到今天的下場，還會對親大哥下手嗎？
答案心裏其實已經有了。
這個內心只有錢沒有親情冷血之人，從來就沒有把自己大哥當做親人。
顧雲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轉身離開病房。
此時的顧雲崢並不知道，他人在精神病醫院的時候，顧老爺子那也發生了一件事。
幾天前江苒救醒老爺子後，在醫院靜心的照料下，老爺子的氣色明顯好了很多。
所謂的顧家親戚在老爺子醒來後第一時間給斷了關係。
爺孫倆誰也沒有提及顧鄴輝的事，就彷彿回到以前一樣，但是總有哪裏不一樣。
其實老爺子心裏是充滿愧疚的，知道孫子的目的何在，但心裏就是過不了這個坎。
早上孫子一走他就一個人坐在房間，趕走照顧自己的人，對着窗外發呆。
顧家一夕之間倒臺，這個打擊對他太大了。
內心的怨氣讓他說了不該說的話，但幾天昏迷聽到來往人的態度，顧老爺子醒來後像是老了好幾歲。
向來精明的眸子都少了些許光澤。
得空就是發呆回顧以前，總是一個人能坐上好幾個小時，每次都是護士過來查房換藥才躺下休息。
昨天管家把手機送了過來。
這段時間聯繫他的人特別多，可笑的是電話打得最多的都是顧家的親戚，短信還是消息都避不開‘錢’這個字。
反是平時一起玩的老夥計，問候幾句，在他昏迷和清醒時都來看過，並沒有因爲顧家破產而爲此疏離。
手機發出震動的鈴聲，顧老爺子被聲音驚醒，反應慢半拍拿起手機纔看到是一條短信。
號碼並不認識，以爲是廣告順手點開看了看，卻發現裏面是個奇怪的東西，也不知道點到了哪裏，突然手機傳來哭聲，嚇了他一跳。
他正準備關閉，下一刻手指忽的頓住，聽着裏面傳出來清晰的話，緊盯着屏幕上的時間條，臉色非常難看。
“大哥你別殺我，不是我乾的…”
“我想留你一命的，是他們下手的，我錯了。”
“對…對不住大哥，阿輝不是故意的，是爸太偏你了，我只是想要顧氏而已，我想留你一命來着！對不起大哥，求你走吧…”
開始那聲鬼哭狼嚎聽不清楚，可是如今老爺子哪裏還認不出來，這竟是小兒子顧鄴輝的聲音。
那聲音清楚的傳來，哭中帶着哀求，像是在解釋什麼，但是說出來的每個字眼都像一把利劍直接刺入老人的心口。
他滿是皺紋的臉顫抖着，渾濁的眼睛裏迸發濃烈的震驚和憤怒。
怪不得…怪不得雲崢這麼想對付他，他這個騙子，騙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