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白的有些晃眼，微微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尖，鋥亮的皮鞋上，黝黑的沒有一絲灰塵，這還是自己兩年前來這裏時母親給自己買的，穿起來很舒服，雙腳就像泡在溫泉中一樣。
空氣中感受不到一絲流動的風，在視野不及的地方，號子聲，整齊的步伐聲有力而沉穩。
陳子鳴深吸一口氣，慢慢呼出，在空氣中化成淡淡的白霧，雖是初春，氣溫比往年還是有些低，剋制着自己想縮脖子的衝動，陳子鳴敲了敲團長的門。
“報告！”
“進來吧。”
一進門，李團長坐在辦公桌前寫着什麼，陳子鳴走到跟前，團長才擡起頭。
“你真要退伍麼？這可要想好啊！”
“報告，當兵後悔兩年，不當兵後悔一輩子，我已經當了兩年兵，這輩子不會後悔，算是完成了一個夢想，現在我要回去求學，完成我另一個夢想！”
“講真的，我當了七八年團長了，你是我手底下最好的兵，我毫不誇張的說，你以後完全有可能在這上面走得更高，爲祖國奉獻更多更有價值的東西，真要走麼？”
李團長放下筆，抽開背後的椅子放在陳子鳴後面，“你也坐吧，現在在我面前不用客氣什麼……”
團長慢悠悠地說着，推了推眼睛，眨巴着眼睛仔細打量着眼前這二十歲的小夥兒。
真男人！鐵一樣的真男人！
我手底下的兵！
團長伸出手撫了撫陳子鳴的肩徽，再整了整陳子鳴的衣領。
“唉，我也快退了，本想着讓你來接我的位置，真要走麼？可不可以留下來？”
李團長，振海軍團的團長，出了名的鐵漢子，今天竟然說出瞭如此柔情的話，雖然聲音依然堅硬，可是聽在陳子鳴心裏很不是滋味。
“報告，團長，很抱歉啊，心告訴我，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也告訴我您會支持我的！”
兩個大男人紅着眼，深情相忘。
李團長退了幾步扭過頭，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屁股坐在另一個椅子上。
“拿着這個就走吧！學校我爲你打理好了，我兒子也在那裏，要是有什麼事情就去找他，能幫的他會幫你。一羣狼心狗肺的東西，養大了都把我扔得遠遠的。”
陳子鳴伸手接過團長拋過來的東西，挺直腰桿行了軍禮。
“還呆那裏幹嘛？滾，滾得越遠越好……”團長背對着陳子鳴，拍着桌子大吼着。
陳子鳴轉身輕輕離開，門輕輕合上的時候，團長猛得轉身看向門口。
“滾得越遠越好，省的我看到了難受……”
弓着腰，團長一手支着頭，一手擦着桌子上的一張合照。
一個團的人很多，但這照片上面是自己親自帶的第十三屆兵蛋子，陳子鳴就在其中，如今這一屆一百七十二個兵還有九十多個留在這裏。
坐在出租車上，陳子鳴一身運動裝靠着車窗，看向外面三月初春的魔都。
新種的櫻花已經根深，此時正怒放着，很多情侶依偎在一起拍照，那些遊客，老人也停在樹下觀望着，陽光透過花枝，被風剪成碎金混着粉色的花瓣落在地上，像是在爲魔都的地面擦着粉底。
前天離開部隊，當天趕車，此刻陳子鳴就快到至湖大學了。
軍隊的一幕幕從眼底慢慢走過，像是車窗外的景色，快得讓人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