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有卿歸兮 >第七十三章 露餡
    陳軒覺得木景遙真是個人才,若是災荒之年讓他去與那些個豪紳地頭蛇遊說遊說,那這人既能乖乖掏出錢來填補國庫的虧損,還能樂呵呵地念着你的好,木景遙這些年只待在天松派,還真是埋沒他了。.ibiqugew.

    木景遙正與他那大哥天南地北正瞎扯到激動的時候,總覺得身後有些涼意,莫不是別人在打他的主意,要算計他?心裏打鼓了一路,回去以後看見陳軒那張臉就知道這人指不定在打什麼鬼主意呢。

    打鬼主意的人此刻正繃着一張臉對着抓回來的那幾個人。

    木景遙他那大哥本來想要趁着得勢,趕緊先打他們幾下出了這口惡氣,看見陳軒一張臉繃的跟什麼似的,也就將已經衝到喉頭的話語又囫圇嚥了下去。

    “你們是什麼人?”

    被綁着的幾個人沒有一個開口的,一片靜默。

    “我可沒什麼耐性,你們最好老老實實都交代了,若是你們現在不說,可別怪我沒給機會讓你們開口。”陳軒說得輕輕巧巧的,只聽這句單薄的話,便沒有人會將它放在心上,可是看着陳軒這個人,也絕不會有人會懷疑這只是一句威脅。

    他們分明能感受到,死亡到來之前的恐懼與壓迫感,他們竟然沒有勇氣對上那雙眼睛,這對於他們這些殺人無數的人來說,還是第一次有這種恐懼。

    很多時候陳軒看起來非常好說話,甚至還帶着一些玩世不恭的模樣,就有人時常忘記,陳軒是從修羅場爬回來的人。去的時候車轔馬蕭,回來的時候卻是踏着河邊弟兄的骨血,甲冑之上滿是血污,有自己的、兄弟們的,還有敵人的。

    那樣的殺伐之氣,又豈是幾個殺手能承受的住的。

    這幾個人還算硬氣,若是換做平常人,早就求爺爺告奶奶只求留下一條賤命,對死亡的畏懼超過了他們對於金錢權力的渴望,臨死變節者數不勝數,多半也是因爲如此。

    他們還是不說話,可是額頭上已經流下汗來,後背也被汗水浸溼,有風掃過的時候,背後涼意襲來,只覺得毛骨悚然。有兩個人已經有些忍不住嚥了咽口水,想要驅散心中的恐懼和背後的涼意。

    但是這種感覺並沒有絲毫的緩解。

    有一個人已經在顫抖,他想動,但是……

    他不敢!

    沈楓向來心思細膩,行醫問藥講究的更是細緻與穩重,在藥谷時師父曾讓她在一堆的大麥中找出一顆小麥,這取出來的方式自然不是用手,而是用針,每日練兩個時辰,長久下來,沈楓對於眼睛的已經達到登峯造極的地步,捕風捉影自然不在話下。

    方纔她分明看到那個人明明已經受不住,卻還是向下瞄了一眼那個看起來分外不起眼的人,個子有些矮小,原以爲他不過就是個小嘍囉,可現在看來,那看起來最不起眼的人,竟然是他們幾個人中地位最高那個。

    那個按捺不住的人在望向他的時候,眼中分明隱藏着崇敬與畏懼,那個身量不高的人只是轉了轉眼睛,那個按捺不住的人立刻就顯得安穩了許多。

    沈楓正看着那個人,這個人身上,究竟有什麼過人之處?這幾人竟然會做他的下屬……陳軒習慣性地往沈楓那邊掃了掃,發現沈楓怔在哪兒,正凝神盯着一個人。陳軒順着沈楓的目光看過去,突然覺得形勢明朗了許多。

    “你,是什麼人?你可是天權派……”陳軒微微頓了頓,靜默了許久,果然,那人眼眶微縮,兩道長眉像是往裏聚了聚,通眉之上額紋又深了幾分。“方一仗?”

    那個人終於是微閉着的眼睛睜開,將那條縫微微撐開了些,露出兇惡狠厲的一雙眼睛。

    果然是他。

    天權派方一仗乃是武林中人人人都知曉的一個人物,此人臭名昭著,人人提起他來都恨得咬牙切齒,可是卻沒有人找上門去修理這猖狂之人。以往還是有的,可是去的人全都有去無回,最後都被剝了皮曝屍荒野。

    他打小便比常人更矮小一些,時常受人欺負別人經常敲着他的頭,口中說着一些羞辱人的話,無非是他的母親怎麼樣怎麼樣,才生出來這麼一個小畜生,都是些下流到不能入耳的話,但是幾個小孩你一句我一句,根本就是毫不顧忌,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會有什麼不對。

    有一回他死死地咬着牙,竟然從口中流出了鮮紅的血液也不自知,他不知從哪裏翻出了一本泛黃的古籍,上面記載的乃是柔骨之術。此術失傳已久,自打上一輩的所有者說他不幸爲人所盜之後,便失傳了,誰知道竟然在破破爛爛的一個孩子身上。

    柔骨之術雖然厲害,但是想要練成此術,便要能受得住常人不可受之苦,其間百般折磨萬般苦痛不可勝數,可誰知這方一仗竟然練成了!

    方一仗練成之後不過是個十五歲大的少年,可是滿身的鮮血走在街上,整條街上空無一人,所有的門戶皆閉門不出。

    那些鮮血都不是他的,都是羞辱過他的那些人身上的。他把他們都殺了,還把他們的皮都從骨肉上剝離下來。

    那個時候他剝皮的本事練得還不是很好,有些皮是連着厚厚的一層肉被剝離下來,屍體上除了刀子搗爛的肉以外,還露着森森的白骨。

    他們的家人趁着方一仗已經遠走,纔敢偷偷回來收屍,看到這樣躺着的屍體,有些當場便嚇暈過去,倒在地上浸入泥土的血污中。而有些去收屍的時候已經過了好幾天,那些人的身上已經長了蛆蟲,在快要腐爛的肉中一個壓着一個慢慢爬過,蠕動着肉質感的身體亮晶晶地在腐肉上打着洞,有些從肉中鑽出來落在越發明顯的白骨上,翻了個身繼續爬起來飲噬屍體上剩下的爛肉。庭院中惡臭盈天,看到這樣的一幕喉頭還沒來得及返上來足夠的酸水,混合着的嘔吐物就已經澆在屍體上,淚水混着食物的殘渣都落在了腐爛的屍體上,浸入腐肉的空隙中,驚的那些驅蟲蠕動地更加厲害,從腐肉混着食物的殘渣中冒出半個頭或者半個身子,在陽光下拉出一條又一條亮晶晶的絲線。

    就沒有人去找過他嗎?爲這些人,討一個公道。

    有時候,這世上本來就是沒有公道可言的。

    去找他的人,妄圖報仇的人,都一樣死在他的手中,就像躺着的那些人一樣。

    將皮剝離,只留下骨架和黏附在骨架上的肉,而頭上因爲皮並不好剝,便留下了空空的骷髏,兩隻眼睛所在的地方留下大大的兩個凹陷,空洞地望着天上銜他骨肉充飢的飛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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