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明更是這樣,他爲了得到這個皇位究竟付出了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要知道,在老皇帝眼裏,他真的不是最好的那個選擇。
有一個人比他更優秀。
但是那個人沒有他狠,所以他贏了。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真實,想活下去就要狠。
……
“懷遠先生不再多住幾日再走?”在臨安城門口,花龍宇和白語堂難得的同屏出現在這裏,送別何晟銘。
何晟銘擺了擺手,說道:“不在多留了,霽雲山那邊還有事,再說了,收下了這麼一個弟子,也該帶着他見見他的那幫師兄弟了。”
何晟銘身邊的白匡衝着大家行了一禮,這次,他也要跟着去。
白語堂看着這個從小跟在自己身邊的小兒子,心下也是一身感傷,說道:“我兒此去,也不知道多久纔回……”
白匡看見白語堂的樣子,也不由得紅了眼圈,畢竟自小跟在父母身邊,從未離開,這驟一遠行,真是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見到自家父母了!
“爹爹不必擔憂。”白匡忍着心中的悲傷對白語堂說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再說孩兒此去多則三年,少則一年便會歸來,也不是一段太長的時間,還望爹爹不要擔心。”
聽着自家兒子用着死對頭的女婿所做出來的詩勸慰自己,雖然知道白匡這是好心,但是白語堂心中還是不由得一陣煩悶,尤其是在眼角餘光望到了花龍宇那副憋着笑的臉色之後,這煩悶更是來到了頂點。
這個兒子還有要的必要嗎?
白語堂心中甚至升起了這樣的一個疑問,但是白語堂卻沒什麼辦法,畢竟是自己生的兒子,哭着也要接受這個現實。
一時間離別的氣氛被衝散了不少,白語堂心中的感傷也消失殆盡。
“記得多給我們寫家書。”白語堂走上前去,整理了一下白匡的衣服,囑咐道,“路上注意安全。”
“我知道了。”白匡認真的回答道,穩重的甚至不像是第一次出遠門的孩子。
說白了,他才十六歲啊!
自己孩子的穩重白語堂也清楚,有時候他也希望這孩子能夠活潑一點,但是白語堂也不得不承認,這孩子的性格的形成與自己有關。
自己經常不在家,家中事務有不少都要這孩子來處理,時間久了,便形成了這樣的性子。
根本不像是同齡人那樣貪玩,有空就坐在家裏看書,不是看那些話本閒書便是看那些四書五經章句集註,說起這個來,他最近好像還在看一本叫做《西遊釋厄傳》的話本,自己閒來無事也翻閱了一番,着實是有些意思。
白語堂思維發散,想起了自家孩子的種種,心頭時常在責怪自己當初的忽視。
這些種種,平時不甚覺得,卻是在即將離別的時候,一股腦地涌現出來,抓心撓肝,一時間,白語堂鼻頭也有些酸了。
眼見得時間不早,何晟銘拱手對大家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們便就此別過吧!”
衆人同時拱手。
吳良走上前來,對何晟銘說道:“懷遠先生此去,不知多久才能相見,我與先生一見如故,有一言相贈。希望懷遠先生能夠明白。”
吳良的神色十分嚴肅,一瞬間,便是何晟銘也不由得嚴肅起來,問道:“請說。”
何晟銘一愣,他知道吳良說的是什麼意思,其實這已經說的頗爲明白了,他爲官多年,曾經多次上書直諫平西王結黨營私,雖然被皇帝壓下,但是平西王一定心有怨氣,坊間傳言,這平西王是個睚眥必報之輩,說不定,真的會找他麻煩。
“我知道了。”何晟銘輕輕點頭。
見到何晟銘聽進了自己的話,吳良微微頷首,退回了衆人的隊伍當中。
何晟銘帶着白匡走上馬車,伴隨着馬匹“希律律”的一聲嘶叫,馬車轉了一個方向,向着西方走去。
此時一別,不知何時能夠再見,希望下次相見,不會是陰陽兩隔。
……
馬車走到半路,何晟銘忽然福至心靈,想起了之前吳良送他的那一幅長卷。
“言弼,你知道之前子房送我的那個禮物在哪裏嗎?”何晟銘問道,他問白匡也是有原因的,畢竟是第一次出遠門,還是在父親不在的情況下,何晟銘也看見了白匡心中的彷徨。
“之前師父落在了屋裏,我便幫忙帶上了。”白匡說道。
“哦?你還真是細心,快拿出來給我看看!”何晟銘滿臉的驚喜。
白匡從自己的包袱中拿出那副純白的卷軸,何晟銘接了過來,輕輕打開。
映入眼簾的是一首曲:
山坡羊·潼關懷古
峯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裏潼關路。
望西都,意躊躇。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何晟銘知道潼關這個地方,易守難攻,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
詩文的意思並不難理解,但是其中所蘊含的感情卻是讓何晟銘不由得心下一緊。
他有一種遇到了知音的感覺。
在這世間並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民貴君輕的道理的。
即使這個道理就是明明白白的擺在經典裏面,也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去踐行。
那些真正的百姓,真正的社會最底層的人物,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的人,沒有人願意去關心。
每個人都在考慮着自己的利益。
當初何晟銘就是看透了這一點,他才急流勇退,回到霽雲山,去做一個尋章摘句的老儒生。
他累了,他只覺得這個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所以當初他才直言犯上,想要做一個爲百姓的好官。
但是他失敗了,勢單力孤的他孤掌難鳴。
皇上只想着自己的天下,百官也在看着自己的利益,真正爲天下人的,只有他一個人身居高位,有說話的資格。
他相信同樣有人想要爲百姓做些實事,但是那些人普遍官階不高。
有的時候,他甚至覺得,也許自己還不如一個縣的縣太爺,那樣的話,他還可以保一地安居樂業。
何晟銘又想起了自己當初致仕的時候,滿朝文武,竟然沒有一個爲他說話!
那時候他就想,也許……自己真的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