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邊一間黃底紅字的沙縣小喫店內，吳治永低垂着頭坐在塑料板凳上，雙眼直直盯着一碗扁食，怔怔出神。
翠綠的蔥花飄在油花湯上，其運行軌跡在眼中緩慢無比。
迅速伸出右手，湯勺舀起扁食湯，手腕微微翻轉，又倒回碗中，如此重複動作，雙眼也一眨不眨盯着，不見他喫，如同着魔一般。
胖老闆娘很早就注意這個看起來瘦瘦弱弱，腦門微凸的少年。
雞窩似得油膩髮梢，短袖衣領褶皺破損，雙腳還踩着一雙人字拖，呆滯的雙眼滿是血絲，微黑的眼袋更顯不正常。
“莫不是神經病？”
胖胖的老闆娘低聲對拿着顛勺的禿頂老闆嘀咕，但礙於店內有其他客人，不好明目張膽的趕人，只得藉着收拾桌子的樣子，來來回回仔細觀察少年。
………
吳治永下午起牀後並未叫外賣，他打算去小區後面巷子解決晚餐問題，太久沒有出門的原因，使他皮膚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蒼白，配上顴骨高凸，大腦門，整個人氣質稍顯猥瑣。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發現異常的，大概是出了小區，走在樹蔭下的人行道時。
原本吹空調，有點昏昏沉沉的腦袋，才反應過來整個世界的變化，落葉、汽車、聲音、一切在感知中都顯得怪異，這些人走的爲什麼這麼慢，他們爲什麼朝我看？
忍受不了異樣的矚目，吳治永隨便找了家沙縣小喫，坐下點了碗扁食。
熱氣騰騰的扁食隨着老闆娘那如同慢動作般的行爲，放置在他眼前，微微盪漾的熱湯，騰起的蒸汽，在吳治永眼中顯得非常詭異，就像影視圖像被慢放一般。
白瓷湯勺舀起一勺湯水，然後倒下。
以前一秒不到的時間，湯水就會落入碗中，但此刻他在心底默數，足足二三秒左右，這股水流卻以極爲緩慢的速度朝碗中落下。
驚愕無措，他慌忙從椅子上站起來，然後低着頭不顧老闆娘審視的眼光，飛快掏出手機付款離開。
然而在他看來正常的動作，那老闆娘卻微微張開嘴巴，目露驚色。
這少年如同競走一般，動作匆匆，又不顯急促，非常非常怪異，望着那背影，明明以正常疾走姿態，卻比常人跑步還要快很多，轉眼間就消失不見。
“啪！”
門鎖關上，吳治永背靠着防盜門喘着粗氣，大腦門一根根青筋跳動，這是感官上的差異，給他帶來的暈眩感，胃部甚至微微泛着噁心。
忙走到牀上癱倒，緊閉雙眼腦袋努力放空，雙耳幻鳴聲才漸漸消散，清涼的空調風吹拂，他枕靠着牀頭，呆呆的望向潔白的天花板。
這是一套單身公寓，月租一千二不包含物業水電費，在春城算得上不錯，吳治永今年不過十八歲，因爲生的瘦弱更顯稚嫩，就像高中生一樣。
房間靠窗位置，擺放着一套二手主播設備，電腦並沒有關閉，英雄聯盟界面靜靜顯示在屏幕上，這是他謀生工具。
簡單概括，吳治永是一個高中沉迷遊戲的學生，夢想通過遊戲技術而賺大錢，企圖實現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劇情的網癮少年。
“英雄聯盟大魔王系統，檢測中…”
正思索着自己直播事業，突兀間，寂靜的房間內響起一道圓潤平和的聲音，癱倒在牀的吳治永猛地驚坐起，聲音非常清晰，如同映在腦海一般，他微微哆嗦着嘴脣，茫然四顧。
聲音響起三遍就消失不見，一時間他腦海如流光般閃爍着諸多詞彙。
系統、外掛、人生顛覆、網文主角、逆襲將來…
但，爲什麼檢測這麼久呢？十分鐘後，遲遲不見系統啓動，吳治永翻涌的心情難以描述，哆哆嗦嗦的低聲呼喚道“系統？您，在嗎？”
“接受，想，我願意！”見沒有迴應，吳治永又是一串低聲呼喚。
然而料想中的系統卻再也沒有出現，他一股子沸騰的思緒如同澆上冰渣，涼到脊椎尾，呆呆的又瞎叫了一會，突然他像想起什麼似得，忙抓起眼前的煙盒隨手一丟，雙眼緊緊盯着那在空中劃出弧線軌跡的拋物線。
“這…這原來是系統外掛！”
直挺挺站起，他快速跑到電腦前，望着遊戲界面思索着。
英雄聯盟大魔王系統，類似慢放式反應技能，主播積累賺錢，打職業積攢人氣，這…這不是標準的網文模版嗎？難道要完成一定的新手任務，系統檢測才能通過？
恰好這時，差不多七點左右，接近他直播有推薦位的時間。
懷揣着極端激動的心情，吳治永竭力保持鎮定，打開屏幕頂的美顏攝像頭，一張鮎魚似的臉出現在屏幕小方框內，隨後又一系列操縱，開啓直播前深深呼吸幾口氣，他點下開啓按鈕。
………
………
“主播，你是不是請代打了？”
“鮎魚怪麻煩你關一關。”
“主播打字速度也太快了吧！殺人時還要嘲諷？”
“什麼？殺人還要豬心？”
“麻煩舉報一波，這走a和躲技能，不是外掛我直播喫屎。”
已經是晚上九點半左右，又是一局屠殺結束，從原本鑽五直接躍升兩個段位，而屏幕下方則滿滿都是彈幕，不過吳治永沒有多關注，而是佯裝抽菸的樣子，把攝像頭關了，又點擊靜音，再一次低聲呼喚“系統，您，在嗎？”
沒有迴應，耳邊只有嗡嗡嗡的機箱聲。
心底瀰漫一股沮喪，加上感官上的負擔，吳治永連接上視頻語音，語速飛快的和觀衆老爺們做了告別，在滿屏問號，聽不清主播說什麼的彈幕中，他草草關閉直播。
人氣比往日五六倍還高，這換做以前，他肯定熬夜肝到天亮。但現在狀態不佳是一方面，更多則是忐忑對於系統的猜測，此時此刻，他無比期望系統跳出來跟他對話。
而事實上，他前天看小說，還因爲作者設定的系統太過囉嗦而噴書垃圾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