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世界寄生體 >第八十七章 小涼村
    陡坡之上,常有馬兒失蹄摔死。.

    崔師傅在馬背上俯視着懸崖峭壁下的峽谷,旁邊的人倒似閒庭信步一樣“這裏的老百姓苦着呢!不管什麼生活用品,全都靠人背馬馱。前些年修電站,馬兒累死了好幾匹呢。”

    其實,前幾年小涼村已經繞着大山,從鄉政府把公路修到了溜索旁的江邊,可是因爲缺錢,大橋一直沒有架起來,公路沒有跑過車,也談不上養護,差不多荒廢掉了。

    傍晚時分,崔師傅終於抵達小涼村。

    村子很小,屬於那種小到芝麻綠豆的事情都可以迅速傳遍整個村莊,燈籠,籬笆,在大城市早已絕跡的老式拖拉機,馬幫在村口停下,崔師傅告別中年人,揹着大包獨自朝村子裏走去。

    崔師傅是一名野道士,沒有登記道教協會教職人員證的那種,在鹽源地區專門幫忙處理祭天、祭祖、祭神、婚喪、驅鬼禳災、嬰兒取名、占卜兇吉等等,他都接受委託。

    這回小涼村可是花了大價錢,要不他也不會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來,陽光從頭頂照下,峽谷底部的整個村寨透亮,幢幢石頭小樓輪廓分明,崔師傅在一棟土色泥樓前停下。

    一個乾瘦懨懨的中年人和一個腰彎背駝的老婆子。

    “帶我去吧。”崔師傅單刀直入說道。

    “誒誒!”中年人訥訥應道。

    ………

    站在峽谷山巔,崔師傅不得不驚歎先民選址和佈局的智慧,可謂深諳風水的奧妙,鹽源河環抱村莊而過,以河爲界,左岸爲居民區,避開水頭,再大的洪水,人畜也安然無恙。

    正對主流的右岸爲生產區,山上恰有支流奔騰而下,水源充足,稍加修整就是良田。

    距離村子幾裏地外的後山峽谷,風從峽谷中穿過,發出呼嘯聲,臨崖邊兩塊巨石拱起,中間石縫只容一人通行,穿過石縫便直面深達百米的絕壁懸崖,風從崖底打着轉向上吹,嗆得人無法呼吸。

    “就是這裏。”中年男人眼神躲躲閃閃。

    四天前,暴雨天,這中年男人新娶的老婆穿過這條縫隙,從崖壁巨石背後縱身跳下。

    “她不希望有一絲生還的機會。”崔師傅說。

    什麼名字,崔師傅不知道,娶她的中年男人也不知道,是從馬幫買來的啞巴,聽對方介紹可能智力方面還存在問題,崔師傅找了個位置看到了崖下一具屍體,但因爲路滑險峻,又是斷流瀑布,無法收屍。

    崔師傅直直的盯着緊張不安的中年男人,從包裏拿出一疊紙,用剪刀剪了幾件紙衣,在跳崖的地方燒了“衣服剮破了,往生的路上沒法見人。”

    青煙很快消散在空中,騰騰塵土被風吹拂,彷彿一片烏雲。

    松枝燃了起來,崔師傅套上一件灰白色麻布長袍,站在懸崖邊前唸唸有詞,然後,帶着中年男人跪下叩頭,最後繞着巨石一圈一圈的走,好像是在行軍。

    伴隨着崔師傅唸誦《平安經》,焚香叩首,時間緩緩過去,日落月升,溫度驟然降了下來。

    擡頭看了眼月亮和星星的位置,簡易的祭祀臺邊,崔師傅開始收拾,瞥了眼蹲在旁邊沉默的中年男人,他開口道“爲什麼不通知派出所?”

    言語之中透着一股淡淡威嚴,暴屍荒野是很忌諱的事情。

    “李…李瘸子說,不能告訴警察。”中年男人眨了眨眼睛,低垂着的頭歪着擡起,臉色非常蒼白。

    崔師傅低頭沉默了四五秒,再次擡起頭時,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了“很多人買了媳婦?”

    中年男人點點頭。

    ………

    從崖壁那邊回來,路途不遠,但抹黑在狹窄亂石道上,速度顯然快不起來。

    有多處棧道陡峭幾乎垂直,即使是白天,這裏也很少有人上來,崔師傅無法想象,一個人是如何在寒冷的雨夜爬到峽谷懸崖的。

    小涼村夜晚七八點,村口亮起一盞昏暗的路燈,村民似乎都知道中年男人家事,一些人站在遠處帶着莫名目光嘖嘖觀望,也有一身髒兮兮的孩子趴在籬笆或者土牆後瞪大眼睛。

    巷道彎曲狹窄,房屋之間捱得很近,伴隨着一些牛馬叫聲,崔師傅和中年男人走進土院子。

    “搬張方桌放在堂口,我擺些東西。”崔師傅放下大包,埋頭整理物件。

    “誒誒,不行不行。”迎接二人的老婦人用方言喊着,拽住要進屋的兒子。

    “怎麼了?”崔師傅聽不懂這裏方言。

    “沒…沒生兒子,不讓進祠堂。”中年男人也用方言嘰裏咕嚕說了些,很快從屋子裏搬出一張破舊的木桌,擺在院子裏,跟崔師傅說道“你看這裏行不行?”

    “……”

    一塊鄒巴巴的黃布蓋上桌子,崔師傅按照儀軌,在簡陋法壇上陳列鎮壇木,斗燈,師公鈃等物品,點燃自制的香燭,嘴裏唸唸有詞的繞着法壇疾走,不時搖晃黃銅製成的鈴書。

    “這是她…她的衣服和一些東西。”老婦人丟下一堆零碎物品。

    簡陋的法事大約持續半個多小時,土院子牆外圍觀的村民相繼離去,被圍觀習慣的崔師傅也沒在意,又點了根廉價的線香,脫下白色麻布長袍走近破舊的屋子裏。

    一些剩菜放在矮凳上,顯然屋主已經喫過了。

    偏僻山村到晚上八點多已經基本陷入安靜,一些不知名的蟲鳴聲外,聽不到其他聲音,暗摸摸的屋子裏,崔師傅草草吃了兩口,按照中年男人之前的安排,走進院子另一間更破舊的土房子裏。

    一股子黴味撲鼻,兩張長板凳架上一排木板的牀,嘆了口氣,墊着包裹正要躺上去。

    “叮叮叮!”

    一道鐵鏈聲音響起,他踢到什麼,藉着昏暗的視線,就見一條鐵質鎖鏈被丟在屋子裏,源頭連接釘死在地上的木樁,尾端是一副木質的腳釦。

    腳釦顏色明顯是新制成的,粗糙的木工,內側沾有斑斑血跡。

    “造孽啊。”崔師傅嘆息一聲。

    躺在木板牀上,怎麼也睡不着,也不知道過去多久,一陣陣睏意襲來,讓他睜不開眼,慢慢陷入熟睡。

    迷迷糊糊之間,崔師傅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

    聲音好像是從門外傳來,睡眠比較淺的他,猛地驚醒,下意思開口道“什麼事?”

    門外聲音忽然一下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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