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能站在高處俯瞰那條滄瀾江,說不定有幸能看到黝黑江水中奇異的風景。
一朵朵浪花不停翻卷,偶爾會顯出一個個高如山嶽的巨大黑影。
可也只是一瞬間,眨了眨眼睛就看不到了。
那條黑蟒陸蓉只有在深夜纔會自行遨遊。
自從那兩個人走後,這條江裏不僅平靜了下來,更是隱約間少了一些束縛。
它知道肯定是那位劍仙出手,擺平了這件事情,不由的心生感激。
而此時江都城那座百花樓內,陳長風正在雙手負後緩緩下樓。
茶樓內那些準備看熱鬧的也是在盧正一聲呵斥下退去大半,最後屋內除了百花樓老闆娘和花魁柳玉,盧正不熟悉的也只有三人而已。
一個身背鐵劍的高大漢子。
一個白衣秀氣的年輕少年。
還有一個身穿青衣道服,頭戴高冠的年輕道人。
二者無言,那位青衣道人先是揮手笑道:“我叫曹嚴華,滄瀾宗子弟,我家宗主於盧刺史交情甚好,盧公子無需擔心,我只是來喝杯茶而已。”
盧正聞言拱手行了一禮,“盧正見過曹道長。”
男子擺了擺手,只是自顧自飲起了茶。
他盧正不是傻子,不會去得罪一個可能道法高深的修士,那些老百姓不懂,他盧正可是心知透明。
因爲他盧正也是一個修士,只不過資質不好,勉強踏入三境而已。
道家總分十境,一境練皮,二境練骨,三境氣血,四境開竅,後面更有氣海,金丹,元嬰,出竅等六個境界。千千 target="_nk"></a>
前三境只不過是在打底子,還沒有資格修行靈氣,但只要底子打的好了,以後勢必突飛猛進。
就如一座塔樓,你搭的快,不一定牢。
所以哪怕盧正已在三境呆了數年,他依舊不急,就當作是在淬鍊自身,以後未必不能去看看高樓之上大好風景。
可一個自己都看不清境界的滄瀾宗修士就算了,那兩個又算什麼東西。
一個毫無靈氣散發的漢子還有一個只有二境的書生,也敢趟這個渾水?
他本想怒斥一聲的時候,樓下先是傳來一道悠揚琴聲接下來便是如雷貫耳的座椅碎裂聲。
雙鬢雪白的陳長風往後踉蹌了幾步,止住步伐,大袖飄搖。
整個百花樓在一瞬間彷彿化爲渾然一體,一縷縷金色浩然氣自男子身上四溢而出,如有一隻巨手按住每個人的肩頭。
陳長風體內更是有一顆金色球咕嚕嚕轉個不停,浩然氣瞬間更加濃郁。
丁秋撇了撇嘴,呢喃道:“呦,竟然還是位五境文膽境的儒生。”
紅裙女子柳玉緩緩放下彈琴之手,不卑不亢,聲音柔和,“女子只爲自保,不願出手。”
盧正高聲道:“陳叔叔,有沒有麻煩阿。”
陳長風沒有回話,而是目光如炬緊緊盯着女子,隨手一招,二指間出現一張青色宣紙,上面更是寫了“破擊”兩字,金光耀眼,更是流露出一股股浩然真意。
他往前隨手一扔,青色宣紙驟然消失,再次出現已經飄到女子身前三丈,紙張瞬間砰然碎裂,一團金光凝聚的氣團瞬間炸開,雷音轟隆,氣浪四處翻卷,桌椅茶具直接掀到牆上,撞成粉碎。千千 target="_nk"></a>
而柳玉神情一緊,連忙彈下數道琴絃,一條條細如絲線的風刃瞬間涌入金色浪潮之中,可就如一粒石子砸入水波之中,只是泛起點點連一,她本人更是懷抱古箏如斷線風箏直接撞入櫃檯之中。
二樓無事,一樓卻是整片狼藉,可如此大的爆炸浪潮下,背劍漢子擋在少年身前仍舊一動不動,並且臉上盡是嘲諷之意。
姜懷體內如心有感應一股金色光源不停,他詫異道:“這是?”
丁秋往後瞥了一眼,又回頭爽朗笑道:“姜子,睜大眼睛,仔細看看他們是如何鬥法的,剛纔那個佐官扔出的叫“破擊符”,是以浩然氣書寫的符籙之一,殺傷力巨大,可那人所畫字符只不過徒有虛型而已,你家先生送給了你一樣東西,如果你能寫出這道符籙,威力可能在數倍以上。”
丁秋頓了頓又笑道:“當然宣紙也有高下之分,真正字符所用的可不是普通的紙張,而是經過浩然氣溫養特殊製造的紙張,只有王朝蓋過官印才能使用,可價格不菲,就連最普通的白色宣紙都超乎你的想象,更別說還有青色,紫色,金色宣紙。”
姜懷拍了拍衣衫,聲道:“那我們還救不救?”
丁秋聽出了言下之意,笑了笑,毫不忌諱的說道:“只要那傢伙不拿出本身蘊養之物,你就還能再看幾眼,放心,一切不過是毛毛雨罷了。”
漢子身高體壯,聲音更是洪亮至極,剛從櫃檯起身的柳玉和那位雙袖鼓盪的別駕佐官陳長風,皆是朝漢子看了一眼,二樓的盧正更是雙眼如炬,想要從中看出一些端倪,可盯了半天卻依舊看不出個一二三來。
至於那位名叫曹嚴華的年輕道士則是偷偷摸摸從門外繞走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不參與的爲好。
陳長風能爬到這個地步不僅是因爲有些本事,更是因爲眼力勁十足,他不敢再抖摟任何氣勢,拱手作揖道:“不知前輩是?”
丁秋扭頭嬉笑道:“子,你沒機會看了,都怪我們拳頭太大。”
他轉而向前走去,順便說道:“你去將照顧一下那位姑娘,我來告訴他們不憐香惜玉有什麼後果。”
少年頓時“啊”了一聲。
丁秋怒道:“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啊。”
姜懷就真的去打算攙扶那位姑娘去了,只不過柳玉已經善解人意的施了一個萬福,柔聲說了句“多謝公子,我已無事。”
姜懷很認真的點了點頭,“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丁秋用手捂住了頭,碎罵了一句“榆木疙瘩。”
他沒有看向陳長風而是先望向二樓的盧正戲虐了兩聲,“你爹是不是叫什麼盧玉淳啊,玉淳,愚蠢,你果然和他是一個鍋裏的螞蚱,從骨子裏都一模一樣。”
盧正面紅耳赤,心中更是有一團怒火冉冉升起,卻還是強行壓下一口怒氣,開口笑道:“多謝前輩誇獎。”
漢子“喲呵”一聲,嘖嘖道:“還真能沉得住氣啊,把老爹賣了眼睛連眨都不眨,你比你爹有本事。”
盧正身體崩成一根線,咬牙切齒,片刻好還是嚥下了到嘴邊的話語。
沒有一點把握,就這樣無緣無故死了,才他孃的噁心。
而一州別駕陳長風倒是有點沉不住氣了,俗話說強龍遇見地頭蛇,怎麼着都要給幾分面子不是。
他雙手抱拳,朗聲道:“前輩可願去刺史府”
只是話更說一半,陳長風便如倒飛的木人直接撞入牆頭之中,噴出了一口鮮血。
丁秋收回手指嗤笑道:“你算個什麼東西啊,也想對我指手畫腳?”
他隨即又擡頭望向躲在二樓牆角的婦人,滿臉笑意,語氣溫和,“老闆娘,統計一下損壞多少桌椅,還有未來幾天有多少損失,用一個賬本寫好送去刺史府。”
婦人心驚肉跳,連忙搖手,“不用了,不用了。”
丁秋也沒有多說,輕輕往上勾了勾手,盧正如遭重擊般哀痛了一聲滾落到了地上。
丁秋直接把他提了起來,上去就是一腳,“帶我去找你那不成器的老爹,我去找他聊兩句。”
身才高挑,風姿綽約的柳玉向漢子施了一個萬福,“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丁秋滿臉猥瑣的呵呵笑着,摸着腦袋靜等下文。
是不是還有一句,“女子願以身相許?”
可等了半天,無人說話。
柳玉柔聲問道:“前輩?”
丁秋立即咳嗽了兩聲,對着少年不由沉聲道:“你子呆的跟木頭一樣,還不走?”
姜懷雙手抱胸如攬月,往門口走去,嘟囔道:“吼什麼吼啊,我又不是聾子。”
江都城街道上,盧正走在前面,少年和丁秋走在後面。
盧正是滿頭冷汗,這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實在太不好受。
他頓了頓腳步,扭頭祈求道:“前輩,我能不能走後面啊。”
可迴應他的又是一腳,盧正心有餘悸,邊走邊嘆氣,同時心裏也勾出了很多想法。
只要到了刺史府,任你翅膀再硬,也要插翅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