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駕崩,新皇登基,年僅二十餘歲,名叫周巡。
可這位新皇看似一步登天,實則步步如履薄冰。
雖掌玉璽,可無兵權可動,唯有太安禁軍總兵景成虎一人輔佐,有些不盡如意。
而今日太安城城門前,日夜不停從蘇州趕往太安的丁秋,姜懷,天真三人終於到來。
丁秋二話沒說,越過守城士兵直接走到了那間聚賢書院。
不曾想到,這間因爲上代院主不再教學而變得無人問津的書院,門前人頭涌動,皆是手握錦盒,滿臉諂媚。
可未有一人能進,全部被一個白髮老翁阻擋門外。
丁秋拉着姜懷擠到門口,笑道:“老黃,你可賺大發了啊,姓孔的在不在啊。”
老人本來很是煩躁,聽聞此聲之後,眼前一亮,沙啞道:“你子咋來了,進來再說吧。”
丁秋撇了撇嘴,拉着少年和天真往前跨出一步,似有似無踏入一道光幕。
三人進去之後,此地立馬又嘈雜了起來。
“黃前輩,爲啥他能進啊,我們可都等一天一夜,您就讓我們見一面,不然實在回去不好交差啊。”
“就是,就是,爲什麼他能進啊。”
老人擺了擺手,沒好氣說道:“不一樣,不一樣。”
說完又繼續閉眼調息,不觀外物。
孔新安已經恢復了白髮佝僂的模樣,在桌前正襟危坐,手中不停寫着什麼。
突然有一道稚嫩嗓音傳來。
“先生!”
孔新安擡頭看去,頓時一臉笑意。
少年迅速跑到了此人的面前,心懷激盪,拱手作揖道:“姜懷見過先生。千千 target="_nk"></a>”
孔新安拍了拍少年的肩頭,“近日可好啊。”
丁秋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下,譏笑道:“好的很,不看看跟誰混的。”
少年拉着灰衣童笑道:“先生,他叫天真,在武平縣認識的。”
孔新安瞅了一眼,童有些害羞立馬轉過身去。
老人笑道:“很好,很好。”
背劍漢子滿臉疲憊,揉了揉眉心,取出一罈酒仰頭灌了一大口,“姓孔的,現在太安城什麼形勢啊,別打馬虎眼,給我透個底。”
窗外樹面朝朝陽,生出一綠。
孔新安輕輕皺眉,起手再次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語氣很是溫和,“姜懷,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丁秋猛然站起,“什麼意思!”
孔新安沒有回答,帶着少年走出門外,灰衣童立馬屁顛屁顛跟在身後。
老人彷佛踩踏春風裏,衣衫飄飄,院門外自然而然讓開一條寬敞大道。
在衆人目視中,三人慢慢走向前方。
在不遠處靠牆而立的景成虎,似乎等待多時,微微彎腰行了一禮,問了一句暗藏深意的話,“孔師,當真要那麼做?”
孔新安報以微笑,帶着少年繼續往前。
景成虎點了點頭,轉身而去。
不久後,太安城晦暗處亮起一道白光,一柄周身靈氣盪漾的白色飛劍自朝陽下急速飛掠,劍指南方。
做完此舉的景成虎,仰頭打了個哈欠,身形再次隱於暗處。
那座同樣有一位聖人坐鎮的上德學宮院門,孔新安帶着姜懷沿着一條路走到後院。
這座正統的儒家學宮,滿地書香,書聲朗朗,更有幾位教書先生正在教導那些如驕陽般的璞玉少年如何寫符,如何運用浩然。千千 target="_nk"></a>
書院一處雅亭,那位一枝獨秀的天資少年顧百川微微擡眼,又閉上眼去,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喃喃細語道:“以後的日子不孤獨嘍。”
書院後院極爲安靜的聖人師堂,一個就如普通老翁般的白髮老人正坐在院內獨自打譜。
看見來人之後,自在且自如的伸出一手,桌前隨即出現三個凳。
孔新安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笑道:“坐吧。”
姜懷環顧周圍,略微想了想,終究是沒把心中的疑問問出。
下棋老翁一子一子收棋清盤,朝少年打量了一眼,滿臉歡喜道:“多俊的少年啊,不錯不錯。”
孔新安對立二坐,拱手笑道:“孔新安見過前輩。”
老翁眼神裏有幾分讚許之意,捏起一子點在星角,故作笑意道:“怎麼,有事要求我?”
院內立即傳出一聲長嘆。
白髮老翁繼續落子,目光幽幽,轉而問道:“是你自己的決定還是那幾個老傢伙的決定?”
孔新安依舊在棋盤於老人作三四線之爭,連下數子後才擡頭說道:“二者比較其實沒太大關係,大戰即將掀起,如果這個時候不周山發難,後果不堪設想。”
院外大門緩緩打開。
背劍漢子丁秋拎着酒壺,搖搖晃晃在面前坐下,嗤笑道:“姓孔的,你是在找死啊。”
說完之後,見二人繼續下棋,絲毫沒有打理自己的意思,便把目光轉向棋盤,嘟囔道:“你們這先手棋下的真臭,還不如讓我來。”
白髮老翁有些苦惱的笑笑,擺手道:“你就算了,去了也是白死。”
漢子瞬間酒意全無,抽出身後鐵劍放於雙腿,怒罵道:“什麼意思,是看不起我丁秋,還是看不起我這把劍?”
白髮老翁又是再次重複了一遍,“去了也是白死!”
丁秋於老翁對視,還是敗下陣來,煩躁的仰頭大口喝酒,又改成平日閒散模樣,笑道:“我最近打聽到了一個消息,那個騎着會哭毛驢的人,在東邊呆過一陣子,同是一國人,該出錢就出錢,該出力就出力。”
老翁問道:“你就算尋到了,他就會出手?”
丁秋頓時啞口無言,可又立即笑道:“見到再說唄。”
孔新安落子如飛,二人轉而就到收官時刻,以一個棋劫來論輸贏。
他捏起一子懸於空中,久久未落,終究還是放回棋盒,打算留一個懸念。
孔新安合上棋蓋,轉頭對少年笑道:“姜懷,你以後就在這裏讀書。”
少年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的擡起頭,“你們在聊什麼我根本聽不懂,但也能琢磨到一些意思。”
姜懷看向孔新安,“先生,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孔新安看着這個自己非常看好的後輩,準備拍拍他的肩膀。
誰知少年竟一個閃身躲了過去,嗓音有些哽咽,”先生,書上都說拍別人肩膀有託付之意,你今天都拍三次了。“
背劍漢子聞言直接大笑,“兔崽子,你講的哪門子歪理啊。”
老翁挑眉道:“你真的準備好了?”
身形有些佝僂的老人起身還是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仰頭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讀書人更當迎前而上。”
白髮老翁同樣高聲應道:“好一個國士無雙!”
孔新安說完這話便如滿天春風般緩緩消失在空中,同樣消失的還有那一間聚賢書院。
姜懷立即起身看向遠處,一陣柔風席面,似乎輕輕拂過肩頭停留半刻。
少年仰望半天,被背劍漢子一把拽到椅座上,指了指院北牆頭,沉聲道:“別看了,已經走遠了,你要真的有心,不如先混出個名頭來,比如先給那個子戴個萬年老二的帽子。”
姜懷順眼看去,一位嬉皮笑臉的少年正蹲在牆頭之上,一縷縷金色氣息自腳邊徘徊涌動,更有一把透明若琉璃的三尺飛劍緩緩懸浮在他的身前,一滴滴金色雨露在劍尖不停流轉。
少年好似一位大劍仙!
姜懷愣了半天,轉頭看向漢子,在沉默中扭頭說道:“好!”
蹲在牆頭的顧百川直接捧腹大笑起來,拍了拍胸脯儘量讓自己忍住笑意,伸出一手嗤笑道:“你知不知道曾經有多少人想站在我的頭上,至少有五十個,可結果又如何?”
少年起身立在牆頭,以一種俯瞰姿態,朗聲道:“就如當下一般,我生來便在高處,你拿什麼贏我。”
誰知那位白衣少年竟手腳麻利的爬上了院中一棵高大的長青樹,站在樹枝上同樣以俯瞰的角度看着少年,再次高聲說了句“好”!。
白髮老翁直接笑了起來,漢子亦是哈哈大笑。
顧百川直接捂住了眼睛,腳尖一蹬向後仰倒,在離地三寸時,那把琉璃飛劍安安穩穩停在他的身下。
他扭轉身軀翻身跳落,二話沒說直接走了,嘟囔了一句,原來是個傻子。
站在樹枝上的白衣少年並未看向遠去的顧百川,而是由高處看向更高處。
視線於朝陽凝聚一線,眼中五彩斑斕,今日風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