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草木盡皆長了一寸有餘,蓬勃生機衝散了人們對星象的不安,尤其是麒麟出現之後,更是認爲這乃是吉兆。
網上輿論一邊倒,將那些還保留着說凶兆的人,噴得在無言語相駁,才歸於沉寂。
人們彷彿已經熟悉了這個星象,沒有在過多的議論。
夜色下,路上行人匆匆,但他們在同一時間駐足,彷彿聞着空氣中清新草末味,忘記了要去做什麼,就呆呆地站在路邊,思索着此行的目的。
而別墅內,葉思夢坐在沙發上,她懷中抱着夢心,手輕捏着它臃腫的小爪子,呆呆地望着天際星河。
她有些怕了,四十九天的毫無音訊,讓她本就不安的內心又躁動了起來。
每次聯想到葉一心離開時的話語,她的心都會漏上一拍。
一直緊繃着的神經難以支撐起她疲憊的身體,凡是有什麼風吹草動,她腦海都會轟鳴,感覺是葉一心回來了,可終究是無止境的失望。
她麻木到習以爲常,卻依舊如此,未能改變。
她不知道這四十九是怎麼過來的,想着拼命工作壓下心中的那份不安,堅信着葉一心他會回來的……會回來的……
可最爲熱愛的事物,也無法強行壓下心中那份不安,反而更爲強烈。
每天坐在辦公室中,她就感覺葉一心慵懶地趟在沙發上,可擡頭一看卻又空無一人。
在低下頭時,桌上文件如同嚼蠟,在無半點興趣,無力地靠到椅子上,望着天花板,想着那個混蛋出現之後發生的一切。
總感覺世界是圍着自己在轉,可要它停下時,才發覺這是一個多麼可笑的念頭。
年輪依舊轉動,生活還在繼續,可帶來的辛酸苦辣也就沒有那麼難以忍受,直至習以爲常,也就只能該怎樣就怎樣。
重複着每一個人身上都會發生的使命,肩上扛着一份不可能卸下的擔子,滿載着別人的目光,在一條不願邁動步伐的道路上,不斷前行着。
然而,今日的天際卻是有所不同,七條星河中心處爆發出一團刺眼白光,頃刻間,包裹住了七條星河。
七條星河彷彿漩渦般轉入進了刺眼白光,天地間籠罩的泣血幽然
慢慢褪去。
夜色下的大地被白光所照得通亮,比之日光要刺眼萬倍,讓人不能直視。
路上行人緊閉雙目,紛紛伸手相擋。
天地間大風呼嘯之音充斥着每一個角落,將行人衣衫吹動地鼓起。
草木俯首哀悼,屹立不動。
萬物生靈垂地而拜,眼中落淚成河。
山川之林蕭條如冬日之寒,河流之水倒涌回發源之地。
直至白光潰散,夜空歸於沉寂,月又掛枝頭,似霜般的月光重現灑落。
路邊枯黃草木被霜花所覆蓋,春天無盡的青綠被冬日的蕭瑟所代替,在無一點生機。
葉思夢看着窗外轉瞬而過的四季,眸光中出現迷濛水霧,嬌挺的瓊鼻泛汗,鼻翼搧動,氣息紊亂。
夢心感受到她胸前的起伏,擡起低垂的腦袋,注視着葉思夢搖了搖頭。
……
而此時的黑幽揧沙漠中一片寂靜,與往日夜色下無有不同。
沙漠邊沿有十幾幢黃土所糊成的老舊房屋,只其中一間亮着一盞豆點般大小的油燈,照亮着本就堪堪一隅的房間。
只丟下一對夫妻,兩個無兒無女,無處可去的老人。
兩個老人衣衫襤褸,披着一件破舊的單薄棉襖,髮絲已白。
他們臉上黑斑遍佈,層疊的溝壑夾帶着黝黑砂石,如同腐朽乾枯的古松,隱約中能夠聞到入土的氣息。
他們握着柺杖的手,乾枯而又粗糙,看起來像只在指骨表面貼着層蠟黃的砂紙。
指甲縫裏嵌滿了濃濃黑泥,而且生滿了密密麻麻地倒刺。
他們佝僂着身子,站在黃土所砌成的榻前,一手互相攙扶着,看着牀上七彩霞光閃爍的青年。
老奶奶佝僂着的背,讓她轉頭的動作有些艱難。
但旁攙扶着她的老爺爺,好似知道她想要做什麼,伸出顫抖無比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老奶奶便停下轉頭的動作,說着一句當地的話語,說着說着就捂手劇烈咳嗽了起來,卻很快就又無力垂落下手臂,指尖在掌心摩挲着。
老爺爺輕拍了拍她的背,扶着
她到一旁老舊的板凳坐下,然後邁動着蹣跚的步伐,走向一張殘破不堪的方桌。
雖咫尺之遙,卻猶如萬里之途。
他腳步很慢……很慢……
走了很久……很久……
等他走到桌邊已經氣喘不止,他還未平復下氣息就艱難地轉過頭,看到老奶奶正向他笑着,他也迴應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將臉上囤積的砂石都抖落了些許。
他擡起顫抖的手,拿起桌上的茶壺,往杯子中倒着水,手抖動得異常厲害,水卻一絲都未曾灑落。
直至茶壺中最後一滴水盡,他顫抖的手,異常平穩地端起茶杯,走向老奶奶。
他眼神始終注視着杯麪,杯中水搖晃不停,卻未能衝破杯壁灑落到地。
他邁動着比之剛纔穩重許多的腳步,走一步停一步,等杯中水安息下來後,才又邁動腳下的步伐……就這樣將茶杯端到了老奶奶面前。
老奶奶抿了抿乾涸而發裂的嘴脣,艱難地擡起不斷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推了推眼前的茶杯。
老爺爺笑了,笑得比之剛纔還要燦爛,他端着茶杯轉過身,臉上笑意更甚。
也在這時,杯中滴落下了一粒水珠,本搖晃的杯面濺出零星水花,灑落在地面乾涸的裂痕。
他端着茶杯,走到牀前,看着趟在上面七色彩光涌動的青年,他臉上笑意逐漸消散。
他輕微地扶起青年的頭,將杯中的水小心倒入他口中,然後將青年放平,做完這一切他已經氣喘不止,回頭看向老奶奶。
老奶奶這次沒有給他笑容,她慈祥地閉上了眼睛,斜着腦袋靠在屋中的柱子,面容一直朝着老爺爺。
老爺爺手中茶杯脫落,拄着柺杖的手比剛纔顫抖地更加劇烈,他猛地直起身子,發出一陣骨骸交錯的響聲,在沉寂的房間中格外明顯。
他邁動着無比蒼茫的腳步,向着老奶奶走去,在半途中伸出了手,想要去觸及那張他看了一輩子的面容……
可拄着的柺杖掉落在地,伴隨着它在地上地彈動,發出漸弱的輕響。
老爺爺滄桑的身軀也倒了下去,他睜大着眼睛,在腦海中刻着眼中面容。
而此時,青年身上閃爍着的七彩霞光,也逐漸平息而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