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竹對沈念恩的印象極好,因而善解人意的李應泉爲二人做起了媒。
可問題恰恰就出在沈念恩這,他對李修竹的態度始終太多冷淡,對此事一知半解的沈嬌蓉所以試圖探聽一下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片刻後,沈念恩面無表情地怏怏回了句“沒下文,我根本沒這個心思,免得耽誤人家,所以我已經婉言拒絕了”
沈嬌蓉驚愕地捂着嘴巴,不可置信地追問道“爲什麼拒絕?那李修竹家境好,樣貌也算不錯,哪裏配不上你,而且人家才三十歲,如果嫁給你的話過幾年說不定還可以再添個一兒半女的,與靖兒作伴,多好啊!”
可沈念恩卻仍不以爲意,漠漠不驚地迴應着“沒什麼好不好的,有靖兒一個我很知足了,再者說,他有康凱、康慧作伴也沒什麼可孤單的。”
片刻後,沈念恩再度開了金口道“而且我發過誓此生絕不再娶妻,我沈念恩向來說到做到,所以嬌蓉,你就別爲我操這份心了”
沈嬌蓉撇着嘴巴,不樂意地睥睨了沈念恩好半天。
終於,她還是沒忍住,幽怨地說了句“說來說去你還是放不下她,你這又是何苦呢?她已經不在了”
可聽了這話,沈念恩卻並未感到惆悵,之後,他站起身來,慢慢踱步至窗邊,繼而感嘆道“你錯了,她始終在我心裏,從未走遠”
雖說沈嬌蓉所言全是爲了他考慮,可沈念恩聞後,心卻仍像鐵樹一般,看起來這念想已然根深蒂固,旁人是無法撼動半分了。
沈嬌蓉覺得自己像是在跟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對話,頓感十分無趣。
不過對於他的這份癡念,她有時還是十分羨慕甚至是略有嫉妒的。
她偶爾不由自主地想過若是自己能得到這份堅定不移的情感,多半也已死無憾了,而那個沈念恩心心念唸的人若能泉下有知,想必也可以瞑目了。
既然表哥油鹽不進,沈嬌蓉決定乾脆繞開此話題,與他說說最近商行生意上的事情。
於是她慍色初露開口道“今天寶利洋行出的價格太低了,這樣一程下來,我們幾乎沒賺到什麼,我覺得不能總這麼便宜盧湛,讓他得寸進尺”
聽到這,沈念恩將一隻手伏在西洋窗花上,沉思了好一會。
半晌,理清了思路的他才坦然回道“與寶利行做生意不要計較那麼多,只要不賠,儘量按照他們的價格出船”
沈嬌蓉對寶利行的不滿由來已久,依她所見,盧湛的行爲實屬過度壓榨,表哥卻始終遷就他們。
因而,她聽完後很是憤懣,接着語氣中帶着滿滿的不快道“盧湛的恩我覺得你還的已經夠多了,不能一直都給他開後門,再者說,商行還有那麼一大幫人要養活,這樣賠本賺吆喝何時是個頭呢?”
繼而,頗感愜意的他背過了手去笑意吟吟地轉了話道“嬌蓉,你看!這園中的花花草草開的多好,每一個生命都好像在對我點頭致意!”
沈嬌蓉沒能領會他話中的隱意,不曉得其葫蘆裏裝的什麼藥,因而不耐煩地站起身來立在其側邊,將目光亦投向了窗外。
這時,沈念恩繼續悠然感嘆道“你看!活着多好,只有活着才能看見這世間最美最好的風景!”
這時,沈念恩才巧妙地將話題拉回到此先,只聽他說道“所以盧湛對我的救命之恩,大過一切,這輩子我只能以這種方式償還了。”
緊接着,他進一步闡明自己的看法說“損失點利益在我看來算不得什麼,只要命還在,我還怕沒機會再賺回來嚒!”
畢竟沈念恩纔是那個絕處逢生的歷經者,是那個與死神擦肩的幸運兒,沈嬌蓉若想感同身受確實有點困難。
她正在細細體味對方所言之時,女兒吳康慧卻突然衝了進來,且氣急敗壞地高聲嚷嚷說“娘,兩個哥哥跑去哪了?怎麼一個人影也沒見着,是不是出去玩了不帶我?”
沈嬌蓉瞧她那氣呼呼的可愛模樣,心想也只能先出去安慰並陪女兒玩耍一會,才能將她的不滿疏解開來,於是則留沈念恩一人在室內靜休。
終於落了清淨的沈念恩總算可以繼續追思心中的嬌娥,這時嘴角又一次泛起了淡淡笑意的他心中默然長嘆道“虯枝,若是你能陪我一同看這綠意盎然,花草繁茂之景該多美多好啊!”
這沈念恩到底何許人也?
沈嬌蓉竟會親切地稱呼他爲表哥
其實他就是當年的洛鴻勳。
而那令他苦苦追思之人自然即是趙虯枝。
可洛鴻勳當年不是因洋行縱火案於流花橋被斬首示衆了麼?爲何他還能活到現在?竟都成了興和商行的老闆?
莫非那告示是假的?
非也!當年告示上寫的四月初五流花橋問斬一事確確屬實,可拿到告示的吳承昊堂弟有所不知的是,問斬當日,恰巧遇上了強颱風。
狂風暴雨席捲而來,電閃雷擊接踵而至,監斬官爲了自個和大夥的安全只得臨時指揮衆人扯去,斬首一事因而得以推遲。
於是洛鴻勳像個木偶一樣又被人押解了回去,在大獄裏已無生機的他終日渾渾再不復往日的自信,且那時的他更像極了個病入膏肓的老者隨時等待着死神的降臨。
可就在這生死一線的危難關頭,又一樁意外竟發生了,離第二次斬首還差三天時,洛鴻勳無意間看到了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