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如此堅持,秦載和夫婦也只得依從她絕不改志的心意。
沒辦法,第二日,秦載和和鄧尚書再次相見,二人均是露出了愁容。
鄧尚書先解釋道“我這下屬真是執拗的很,他竟然說除非西山日出石爛海枯,我纔會再娶。”
秦載和一聽驚奇極了,他立馬接着說道“欸,我義女也是這般說的。”
可此時的二人還未參透當衆的玄機。
半月後,秦秀英和汪仕鵬竟意外地一起前往玄妙觀追悼亡靈,且二人還接連清意滿滿地唱和了起來。
秦秀英幽幽唱道“夜聽雨打芭蕉盼黎明。”
汪仕鵬亦是道出了自己多年的感悟說“狀元第裏比閨閣更沉靜。”
顧影自憐的秦秀英搖了搖頭接着唱道“鏡裏灑滿淚影。”
“念你心酸江邊癡癡坐,盼妻現波中影。”汪仕鵬呆呆地訴說着,
同時,秦玉瑩亦有所期“但願此生宵宵夢魂中,共對荊釵癡癡敘舊情。”
可正當二人追悼亡靈之時,無意間竟向不遠處的對方瞧了瞧,可這一瞧不要緊,二人皆驚的口不能言。
這一幕臺下的觀衆早已急不可耐,有的甚至摩拳擦掌,有的已是涕泗交流,就等着二人重逢的這一幕。
盼望已久的觀衆估摸着二人十載相望終於是要破鏡重圓了。
只見臺上的汪仕鵬噙着淚水抖動着雙脣道“你你是”
他以爲一定是上蒼感念他心誠,讓秀英的魂魄前來與他相會。
而此時的秦秀英更是情難自禁,她起身之時雙眼迷離,戲臺的燈火與星月之輝不甚明亮,使得入戲極深的凌天竟好似出現了幻覺。
眼前之人是“他”麼
就在凌天愁腸百轉之際,扮演汪仕鵬的孟新倫見對方沒有接上下面的臺詞,爲了避免尬場,因而他只得再度重複道“你是”
這句“你是”來的正好,將凌天迅速拉回了戲中。
凌天知曉此時的自己是秦秀英,不是趙虯枝,雖倍感惆悵,但還是地繼續下去。
因而再度入戲的她激動地接上了唱詞道“你是你是仕鵬”
語罷,秦秀英趕忙驚愕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而汪仕鵬更是大感意外。
於是他跨步上前,移至秦秀英身旁,伸出手來輕柔地撫了撫對方的臉頰,且同時又不可置信地問道“你是我的秀英”
臺下的觀衆眼見此情此景有的由於摒氣凝神太久此刻總算是可以鬆了口氣,而還有一些人由於激動不已,竟用力地抓緊了一旁生人的手腕
這些反應都源於孟新倫和凌天演出時情感皆發乎本心,纔會充分地帶動着觀衆的喜怒哀樂,纔會使得他們苦着戲中人的苦,樂着戲中人的樂。
荊釵記憑藉着優美精闢的戲詞、悠揚婉轉的配樂以及主創們惟妙惟肖的動情演繹,因而連續上演了近四十場,且場場觀衆爆滿,座無虛席。
早先,凌天和孟新倫二人在粵劇界就已經有了一定的名氣,自此荊釵記一出,連同創作者穆思遠一道,三人皆成了廣州城甚至整個嶺南粵劇界響噹噹的大人物。
荊釵記也正式宣告凌天躋身頂級花旦之列,成了家喻戶曉、名噪一時的一代紅伶。
當凌天站在戲臺上滿面春風地接受着戲迷們那滿是歆羨的目光時,她真的感到由衷地喜悅和自豪。
這一刻,她等了太久,盼了太久
而這榮譽的得來一要感激她的天賦,二則與她堅持不懈地努力密不可分。
多年來,當旁人都在嬉笑玩耍時,她卻在反覆調整着身姿、變換着唱腔,儘可能使自己的演繹達到至臻之境。
當天還未亮,衆人都在安睡時,她卻早早地起牀,背誦着臺詞,深入揣摩着戲中人物的心裏。
憑藉着楊玉環、唐婉、十三妹、秦秀英等經典角色終成一代紅伶之時,凌天她終於笑了,由衷地笑了,且她沒有刻意壓制自己那上揚的嘴角。
灑脫的她不想虛僞地掩飾自己內心的喜悅,她知道她配得上這美譽,也擔得起這榮耀。
因爲她盡全力了,這些尊榮都是她理所應當的回報。
之後不久,凌天收到了一本畫冊,裏面畫的是她這幾年來在戲臺上演繹過的所有角色,個個惟妙惟肖,旁邊還提有幾句小詩,當真是賞心悅目,耐人尋味。
而這些畫均出字廣州城裏的名家狄月笙之手,此人擅工山水人物,頗有名望,亦是個愛戲之人,尤對凌天癡迷,只要凌天有新戲上演,他都必會前來捧場。
凌天翻開畫冊的一瞬,當即感動地一塌糊塗,她是真沒有到竟會有戲迷如此用心,此生受人欣賞至此也算足矣了
這一年,她三十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