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劉禪越是表現得這般若無其事,于禁心裏就越是疑惑、越是好奇。終於這天,于禁在劉禪提出告辭的時候,問道“世子殿下,於文則心裏一直有個問題在糾結,如今真是不問不快。”
劉禪微微一笑道“將軍但問無妨。”
“世子日理萬機,卻每日都要來與我閒談一個時辰以上,卻是爲何?”
劉禪猶疑道“這個……”
于禁忍不住托出自己這幾日來思索的結果,略帶質問道“世子是否是來勸降於文則的?”
劉禪臉上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發燙,顯得甚爲羞愧地低聲說道“於將軍,禪本意確實是要招降將軍的。但是經過這幾日的交往,禪已知將軍的心意是不願意入我方的,所以對此也就不願提及,只求能向將軍時時求教而已。不想將軍目光如此敏銳,還是看出來了。”
于禁見到劉禪的臉色,暗歎劉禪真是誠實而忠厚之人,不免爲自己剛纔唐突的質問感到一絲內疚。
于禁嘆了口氣道“唉……世子的心意於文則知道了,讓我再好好考慮一番吧!”說着,于禁不再親自將劉禪送出營帳,而是轉身走入了內堂臥室。
看着于禁那略帶疲憊與落寞的身影,劉禪表面上雖然是不動聲色,但是其實心裏已經樂開花了。因爲于禁剛纔的一番話,說明他的心裏已經開始動搖,只要自己再努力一下,于禁歸降,那根本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這日,關興、關索以及關索的三位夫人,終於來到軍營與劉禪會合。此時距離他們約定到襄陽會合的日子,已經遲了近一個月有餘。
劉禪親自出十里外迎接他們,更並未有要見怪他們違約的意思。卻原來是,在關興兄弟準備出行的前兩天,胡氏夫人(關羽原配那位)忽然生了急病。關興兩人至孝,便只好給劉禪寫信備言其中內情,寄往襄陽告知劉禪。
而劉禪當時正好遭遇關羽水淹于禁七軍,耽擱在城內不能過河,收到關興的信件之後,便回信告訴他們,儘管留下伺奉老孃,不必着急北上。
等到胡氏夫人的病情穩定了,兩兄弟這才帶着一衆家人與家將急急北上,可是時間不待人,早已經過去一個月。
劉禪便與關興兩兄弟相聚了兩日之後,關羽卻派人邀請劉禪,明早一同千萬樊城,觀看荊州軍再次對樊城發動的新一輪進攻。
樊城自始至終都是荊州軍的一塊心病,也是先前荊州軍擊敗於禁軍之後,始終不敢快速向北推進的最重要原因。所以劉禪一直很想要親眼見識一下,這座小小的城池卻能夠擋住關羽的千軍萬馬的原因,自然立刻就答應下來。
其實,劉禪也知道關羽爲什麼又要開始攻城的原因。因爲曹魏派出的第二輪援軍已經到來,關平軍的前軍一部,已經在郟下附近被擊敗。如今徐晃軍主力,正快速向關平主力推進,關羽擔心關平敵不過經驗老到的徐晃,從而守不住郟下。所以就想要在攻下樊城後,自己親自領兵破徐晃。
關羽的心思,其實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第二日清晨天還未亮,劉禪便帶着自己的一衆隨行人員,以及關興、關索夫婦,跟着關羽點起的一萬士卒,浩浩蕩蕩地上路了。
等到天矇矇亮的時候,他們便已經來到樊城外圍,地上正好起了一陣淡淡的薄霧,但是很快散去。
——也許這霧就是被他我們這一萬多人一腳一腳踩碎的吧?
劉禪回頭看了看身後那綿延到看不見的遠處的隊伍,心裏忍不住這樣想到。他確實從未看到過,整整一萬人同時行軍的壯觀景象呢!只感覺這場面實在是震撼人心,這麼多人要是一同發動衝鋒,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會地動山搖了。
等到東方露出魚肚白,一路朝陽呼之欲出之時,荊州軍已經在城東的城下列陣完畢(如果是在城西的話,那麼士卒就要對着陽光戰鬥,是很不利的選擇)。
樊城內的大都督府衙,此時是一片寧靜,裏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城外荊州軍已經來襲。唯有天空露出的一線微黃的曦光,在提醒人們白天的到來,那麼戰爭也即將重啓了。
其實曹仁已經三天兩夜不曾閤眼,一直都在處理公務,以及跟滿寵研究接下來的戰爭策略,後來實在太累,終於忍不住靠在案上打盹起來。
這時候,一名士兵跌跌撞撞地衝入帥堂,嘴裏還在喊着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也就將入睡的曹仁吵醒了。
曹仁立刻睜開雙眼,瞥了一下士兵,目光中卻是帶着一絲精光,喝道“慌什麼,有事就趕快報來!如今再大的壞事也頂不過城破人亡而已。”其說話的語氣,平靜而雄渾,完全已經將自己的生死看得很淡了。
那前來通報的士兵,似乎受到了曹仁的感染,心緒一下子也平靜了下來,稟報道“大都督,滿寵將軍命小人前來通報荊州軍已經將樊城三面包圍,即刻準備攻城了。”
曹仁聞言,睡意一下子全部消失,刷的一下戰起來,身上的鎧甲發出了一陣摩擦聲。然後他便衝出帥堂,騎上自己的坐騎,奔向東城門的方向。
等曹仁到了東城下,便見到滿寵身着一身衣甲,佩帶一把寶劍,正站立城頭有條不紊地安排弓箭手和士兵們。
曹仁暗歎一聲慚愧,心裏不免對滿寵生出一絲感激。自己身邊要不是有這位智勇雙全的人才協助,這個小小的樊城早就被自己丟棄了。
曹仁登上城牆,由上向下望去,第一眼便看到了關羽那面象徵着無敵戰將的關字大纛旗,旗下盡是嚴陣以待的士兵,黑壓壓地像一個個巨大的豆腐塊一般,不遠處的空地。
滿寵隨即上前向曹仁稟報道“今天卻是關羽親自帶兵,所以攻擊一定比平時要激烈。”
曹仁面色凝重地點點頭,如今天下的將領,要是遇到敵人是關羽的,那個不感覺到一絲心驚膽顫呢?他點點頭,詢問道“看來今天是避免不了一番死生大戰的了。”
滿寵臉色也並不輕鬆,但是還是說道“都督,如今我們城內剩下的都是最勇猛的士兵,糧食和水源也充足,最重要的是城牆堅固。敵人就算大軍強攻,我等也是無懼的。何況已經有消息傳來說,徐公明的大軍已經來到,我看破關之日不遠矣!。”滿寵的一席話頓時曹仁心頭一寬,精神頭也倍漲。他鎮定了一下情緒,立刻傳令道“命令所有士兵各自謹守崗位,我要親自指揮戰鬥,伯寧(滿寵字)你在一旁助我。”
滿寵堅定地回道“爲大都督效力,寵萬死不辭!”
此時的城外。
劉禪等人自然是不可能靠近前線的,便在馬良的帶領下,由關興、關索帶領家將,趙風、左甫等人直屬的白耳禁衛和遊俠的護衛下,登上了最靠近樊城的一座小山。
小山其實很低矮,甚至還不能高出樊城的城牆。山上原本生長的樹木,早已經被荊州軍砍光,製作了攻城器械,只在地上留下一個個如同傷疤的木樁。
此時,劉禪心裏估摸着,他們距離戰場至少在二里左右的距離。但是這個時代空氣不受污染,此時荊州軍列陣的地方有很多人在走動着,但是由於此地早晨起霧地面是潮的,所以只是揚起少量塵土。這些都使得劉禪將前方的情況盡收眼底。
樊城確實不大,劉禪早就已經知道,其周長不過一里,但是卻被曹仁修的是城高石堅。而且它那邊的地勢較高,背靠西邊的山區,完全是堅不可摧的戰爭堡壘!
劉禪揚起馬鞭指着樊城,對諸葛喬說道“真是好一座樊城!阿喬,城上敵人的兵力排布,待會兒你可要看清楚了,回去之後咱們有用。”
既然如此的話,諸葛喬自然是立刻答應下來,何況他的記憶力一向很不錯。他日常裏,要做的一項重要工作,就是記住那些事關世子的繁雜事務。
然後,劉禪又問馬良道“先生,我二叔今日如此排兵佈陣,想必是要採用強攻了吧?”
馬良點點頭道“真是如此。若是能夠一鼓而下,那真是皇天保佑我漢中王!”
劉禪微微一笑,並不再言語,心裏卻在嘀咕着,關羽以前恐怕也是不斷地強攻的,可是卻效果不大,如今用了老辦法,怎麼可能一鼓而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