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執刀狂人 >第三章 土丘仰望的並不是高山
    少年腰間的劍很短,如他孱弱的身子,瘦小的個子。

    面對強悍的驃騎,面對奔馳而來的魔將,就像一座土丘仰望一座高山,有着天壤,雲泥的差距。

    但是他一定要將這短劍劃出,這是他現在唯一要做的正確的事情。

    就像一名刀客要出刀。

    他要飲掉自己的仇恨,必須出劍。

    劍已出,風雪紛飛。

    雪中有冷意,劍裏有意氣。

    無論這柄劍何其短小,無論握這劍的少年何其孱弱,這一劍的勢都已成。

    少年的眼睛極其明亮,如高山之湖水,只要有光線照耀就能閃耀一大片光芒。

    劍芒疾閃,於風雪中破浪前行,很順利很順利毫無任何意外的這劍的就落在爲首的魔將那件散發着冷冽之意的黑色鎧甲之上。

    魔將淡漠神情,臉上看不出有任何陰晴。

    但這突襲的一劍結果並不理想,可以說劍芒落在鎧甲上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響,如泥牛入海,所有的劍勢如雪遇水消融殆盡。

    這一劍無論劍勢如何大何,劍芒如何犀利,對於飲血如魔的魔將來說,卻終不過如一縷白雪落身。

    爲首的魔將乃極寒草原第八魔將,何其強大,要避開這一劍,甚至反震回去都是輕而易舉之事,可他偏偏選擇無動於衷的看着這一劍刺穿護身罡氣落身。

    他很明白,只有滿足了這位仍抱有僥倖之念的少年某些天真的想法,才能真正將他擊敗,讓他臣服。

    信念的擊敗往往要比身體的擊敗要來的更爲沉重,更爲致命。

    他神情淡漠,看着眼前的少年如看着極寒草原上的一粒雪籽,多麼微小,卑賤。

    但在這淡漠之下,卻掩飾着他對少年明亮的眼睛的極度厭憎。

    極寒草原的世界總是陰雲密佈,耳旁也總是陰風怒號,沒有過多的陽光與明媚,世界彷彿被刻意浸了層灰色,連帶着他們的眼睛也比尋常人要灰暗。就像常年生活在黑暗裏的人,總是會對活在陽光下的人抱有一份難以理解的心情與敵意。

    他灰暗的眸子掃過這個寧姓少年,嘴角泛起一絲殘忍的笑意。

    他想試探這個少年是不是真的與那位神祕至極的魔帥有瓜葛。

    在極寒草原極爲隱晦的雪之世界裏,一直有傳言說那位危險至極的魔帥曾重傷過。

    而這個罪魁禍首卻是寧族之人。

    很難想像如果這位少年真是魔帥局中之棋的話,那他究竟是在謀劃着怎麼樣的大事。

    如果真的是那樣,那麼發生在少年身上的古怪也說的通了。

    第八魔將身軀雄壯,先天威猛,站立於少年前,於一顆幼苗來說恍若化作遮天之雲。

    霎時遮住了高山之湖水,將少年眼中所有的光芒都遮去。

    寧姓少年眼中的世界一片黑暗。

    魔將的馬鞭呼的甩出一道奇妙的軌跡,絲毫不見是如何破開風雪,卻瞬間來到少年的身前。

    “茲!”

    一道血花從少年下頜綻放開,飛向空中,化作風雪的一部分。

    寧姓少年痛苦着。

    但他知道這種痛苦,他曾忍受過比之十倍有餘的痛苦。

    他並沒有選擇用手去觸摸下頜的血痕,去慰藉傷痛。

    很久以前,他就明白,傷痛從來不需要慰藉,傷痛只能去忍受。

    最終,他深吸了一口氣,眸子裏的光彩奇妙的變幻着。

    這些光彩是許多人逝去再也找不到的光彩,這刻極速變幻着,最終定格在明亮。

    他選擇像這極寒草原上飄着的白雪,一縷又一縷,像這寒風,一縷又一縷。

    因爲雪下不停。

    因爲風吹不盡。

    他再度握着短劍,往前邁了數步,劍勢一成,便再度劃出一道劍芒。

    第八魔將灰暗的眼眸看着閃耀出的光芒,無動於衷。

    不出意料,這道劍芒如先前一般無二,即便能刺穿護身罡氣,也對第八魔將身覆的黑色鎧甲造成不了絲毫傷害。

    同樣,不出意料,第八魔將以一記響亮的馬鞭對少年投桃報李。

    “茲!”

    寧姓少年虛弱的身子感受着頜間傳來的痛楚,咬着牙根,慘白的臉色之下盡顯現着不正常的彤紅。

    撕裂的皮膚暴露在寒冷刺骨的空氣裏,那感覺似乎有一萬隻螞蟻在他的下頜爬着,啃噬着。

    他很滿意這樣的疼痛。

    他記住了李十三的話。

    仇恨是一種力量,只有你掌握了力量,你才能復仇。

    於是少年再度握起了短劍。

    眼如高山湖水,閃出一片明亮。

    …………

    寒風呼嘯作響,拍打着大紅色的喜轎,坐在轎廂內的隱月公主的心緒也被風雪拍打着。

    口中準備了許久的絕命丹要以怎麼的方式吞進腹中,又以怎樣的心情告別這無情的世界,這是此刻的隱月公主所思考的。

    難道要像那隻亂葬崗揀來的小狗,失去了主人便到處流浪,到處乞食,飢寒受迫直到凍死在某個大雪紛飛的夜裏。

    沒有人願意成爲和親國策的犧牲品。

    隱月公主身不由己。

    和親之旅亦是她的赴死之途。

    這便是她與命運抗爭的唯一手段。

    既然鬥不過那個女人,那麼就在關鍵的時刻讓她的希冀落空。

    然而,強烈的求生慾望,讓隱月公主極度不甘心,如此匆匆將自己人生潦草結束,這實在是太過於悲哀。

    她想着那個女人手段之狠厲,一位大好的皇子被活活毒死,一位年輕貌美的貴人慘被折磨成人彘而死,手段之殘忍,駭人聽聞。

    她真正厲害之處在於將這件齷齪卑劣之事做的光明正大,並且讓整個世界爲之沉默。

    她明明知道自己心存怨恨,卻還要將自己裝扮的盛世傾城,全爲了展示她手段之狠辣。

    隱月公主身上這襲紅衣出自神聖帝國最巧織女之手,紅妝來自上天恩賜之地,有一兩胭脂百兩金之稱,衣間沾的細荷更是出自梅聖之手,幽香難尋。其身上下無一處不透着完美與尊貴。

    但她知道她在告訴自己,或者說在嘲諷自己。

    再美再貴,也不過是一件物品。

    物品,就是任人擺佈,隨意交換。

    她就是要用這種方式來羞辱自己,來報復自己的母親。

    鳥兒被抓會拍打翅膀掙扎,小狗也會大聲犬吠着與命運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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